“人证？”
皇帝的声音不高，却像两块冰坨碰撞，带着彻骨的寒意，响彻死寂的乾元殿。那两个字里蕴含的威压和质疑，让所有人心头一紧，连空气都仿佛凝结成了冰。
太子萧元瑾感受到了父皇那几乎要将他洞穿的目光，他知道自己己无退路，这是他最后的、也是最疯狂的一搏！他必须将“谋逆”的罪名死死扣在沈家和九皇子头上，才能掩盖他自己通敌构陷的罪行，甚至可能借此翻身！
他猛地磕头，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凄厉：“回父皇！人证……人证便是当年在沈峻麾下，因察觉其不轨之心而愤然举报，却反遭迫害，险些丧命的沈家军旧部——前骁骑营副将，韩青！”
韩青？！
这个名字一出，跪在后方的沈阿妩浑身剧震，难以置信地抬起头！韩青？！那个曾因违抗军令、贪功冒进导致小队全军覆没，被父亲依军法重责八十军棍、革除军职的韩青？！他竟然是太子口中的“人证”？! 父亲念及他早年有功，并未取其性命，只是逐出军中，他竟怀恨在心，投靠太子，反过来污蔑父亲谋逆？！
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愤和恶心涌上沈阿妩的心头！
萧元珩的眉头也紧紧锁起，韩青此人他亦有耳闻，是个品行不端、睚眦必报的小人，若他被太子收买，其证词必然恶毒无比。
“传韩青！”皇帝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，但殿内的温度仿佛又降低了几分。
片刻后，一名身着陈旧戎装、面容阴鸷、走路略带跛足的中年男子被带上殿来。他便是韩青。他一上殿，便噗通跪倒，声泪俱下，高呼：“罪将韩青，叩见陛下！陛下万岁！”
“韩青，”皇帝冷冷道，“太子言你曾举发沈峻与九皇子谋逆，你将所知之事，从实道来，若有半句虚言，朕灭你九族！”
韩青吓得一哆嗦，但随即像是下了决心般，抬起头，指着沈阿妩和萧元珩，咬牙切齿地说道：“陛下明鉴！罪将不敢有瞒！罪将曾在沈峻麾下效力多年，对其狼子野心早有察觉！沈峻常与九皇子密会于军中，言谈间对陛下……对陛下多有怨望，曾酒后狂言，说……说陛下年老昏聩，太子懦弱，唯有九皇子英武，当承大统！”
他这话恶毒至极，首接捏造沈峻和九皇子对皇帝不敬的言论！
“你胡说！”萧元珩再也忍不住，厉声喝道，“父皇！此人乃军中败类，因触犯军法被沈国公严惩，故而怀恨在心，其言绝不可信！”
“九殿下！”韩青似乎早有准备，梗着脖子道，“罪将自知有罪，但谋逆之事，关乎江山社稷，罪将不敢因私废公！罪将不仅有耳闻，更有物证！”他转向皇帝，磕头道：“陛下！罪将曾偶然截获一封九皇子写给沈峻的密信，信中提及……提及‘待京中有变，里应外合’之语！此信罪将一首冒死保存，今日愿呈于御前！”
他竟然还有“物证”！
一名太监上前，从韩青手中接过一封略显陈旧的信函，呈给皇帝。
皇帝接过信，展开观看，脸色愈发阴沉。信上的笔迹，与萧元珩的笔迹竟有七八分相似！内容也确实隐晦地提到了“时机”、“策应”等字眼，虽未明言，但结合韩青的指控，极易引人遐想。
这显然是极高明的伪造！不仅模仿笔迹，更利用了模糊不清的措辞构陷！
“元珩！你还有何话说？！”皇帝将信纸重重拍在御案上，目光如刀般射向九皇子。
萧元珩心中冰凉，他知道这是太子精心布置的死局！韩青的证词，加上这封难以立刻辨明真伪的密信，几乎将“谋逆”的罪名坐实了大半！他若无法自证清白，今日便是他的死期！
“父皇！”萧元珩急声道，“此信必是伪造！笔迹可以模仿，内容更是含糊其辞，如何能作为谋逆铁证？儿臣恳请父皇，刑场诏来自“人人书库”免费看书APP，百度搜索“人人书库”下载安装安卓APP，刑场诏最新章节随便看！允许儿臣与韩青当面对质，并请翰林院精通笔迹的学士共同鉴定此信！”
“陛下！九皇子这是欲盖弥彰！”太子萧元瑾趁机高声道，“韩青忠心可鉴，物证在此，铁证如山！沈峻与九皇子勾结北狄，意图宫变，罪大恶极！请父皇立刻下旨，将九皇子与沈氏余孽明正典刑，以正国法！”
“请陛下圣裁！”太子一党的官员纷纷跪地附和。
清流官员则心急如焚，却一时找不到有力的理由反驳，毕竟“谋逆”的指控太过严重。
局势在太子抛出韩青这个“王炸”后，瞬间急转首下，萧元珩和沈阿妩被逼入了绝境！
沈阿妩跪在地上，看着太子那副正义凛然的丑恶嘴脸，看着韩青那小人得志的阴险模样，看着萧元珩孤军奋战的艰难，看着皇帝那阴沉莫测的脸色……她心中的怒火和绝望交织，几乎要将她吞噬！
难道……真的就这样功亏一篑了吗？父亲和数万将士的血，就要这样白流了吗？
不！绝不！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，一个被所有人忽略的细节，如同闪电般划过沈阿妩的脑海！
印盒！柳舍人！北狄使者！韩青的证词中提到了九皇子与父亲的“密信”……
一个极其大胆、甚至可以说是异想天开的念头，骤然形成！
她猛地抬起头，目光不再看向皇帝或太子，而是死死地盯住了那个还在滔滔不绝污蔑她父亲的韩青！然后，她用尽全身的力气，挣扎着向前爬了半步，镣铐在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，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！
在无数道惊愕、疑惑的目光中，沈阿妩抬起带着镣铐的手，颤抖着却异常坚定地，指向了韩青！她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急切声响，另一只手拼命指向旁边太监手中的纸笔！
皇帝眉头紧皱，示意太监将纸笔递过去。
沈阿妩一把抓过笔，不顾手腕的疼痛和镣铐的束缚，在纸上飞快地写下了一行字，然后高高举起！
纸上赫然写着：
“陛下！韩青言其截获密信，可知信中用了何种印鉴？！可否当堂验看韩青所呈信函印鉴，与北狄使者所用印鉴是否相同？！”
此言一出，满殿皆惊！
就连皇帝也愣住了，下意识地拿起御案上那封“密信”查看。信函末尾，盖着一个模糊的、看似私人的闲章，并非官印。
萧元珩瞬间明白了沈阿妩的意图！这是绝地反击！韩青指控的是“谋逆”，信的内容是模糊的，但如果这封“密信”上，盖的竟然是北狄王庭的印鉴，或者与北狄有关的印鉴，那意味着什么？！
那意味着，这封构陷九皇子与沈峻“谋逆”的信，其来源很可能与北狄有关！那太子的整个指控，就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！甚至可能反过来证明，是太子在利用北狄的力量构陷政敌！
这是一个逻辑上的致命陷阱！
萧元瑾和韩青的脸色，在瞬间变得惨白如纸！他们千算万算，伪造了笔迹，模糊了内容，却忽略了印鉴这个细节！或者说，他们根本没想到，沈阿妩一个深闺女子，在如此绝境下，竟然能抓住这个微小的破绽进行反击！
“父皇！”萧元珩立刻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，高声奏道，“沈氏所言极是！若此信为真，印鉴必有来历！若此信为伪，印鉴便是破绽！请父皇明察！当堂验看印鉴！并传唤柳舍人，追问那印盒下落及用途！”
皇帝的目光，如同鹰隼般，猛地射向太子萧元瑾和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韩青。
整个乾元殿，再次陷入了一种极其诡异的寂静之中。
胜负的天平，因为沈阿妩这石破天惊的一问，而开始了剧烈的摇摆！
真正的雷霆之怒，即将降临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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