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秋的寒意渐渐浓重,山前屯的田野褪去了金黄,显露出泥土的本色。周家院子东侧的作坊里,却依旧暖意融融,灶火不息,食物的香气驱散了季节的萧瑟。
苏甜甜渐渐适应了忙碌的节奏,在周霆深的护航下,她学会了有选择地接待访客,也摸索出了处理学员关系的方法,培训班的一切都走上了正轨。然而,最近一段时间,她总觉得身体有些异样。
容易疲惫,嗜睡,以前能轻松完成的备菜、教学,现在做一会儿就腰酸背痛。更明显的是,她对气味变得异常敏感。以前觉得喷香的猪油味,现在闻着竟有些反胃;学员们带来的新鲜鱼腥气,更是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。
起初,她只当是前段时间太累,身体发出的警告,并未在意。首到这个月的月事迟迟未来,一个隐隐的、让她心跳加速的猜测,才浮上心头。
这天上午,教学间隙,苏甜甜趁着学员们自己练习的空当,回到屋里想喝口水休息一下。刚端起碗,一股莫名的恶心感猛地涌上喉咙,她连忙放下碗,冲到院角,扶着墙干呕起来,却什么也吐不出来,只觉得胸口闷得厉害。
“甜甜,你咋了?”王婶眼尖,看到她的异样,赶紧跟了过来,关切地拍着她的背。
其他学员也注意到了,纷纷围拢过来。
“是不是累着了?”
“脸色这么白,快坐下歇歇!”
苏甜甜缓过气,首起身,勉强笑了笑:“没事,可能有点着凉。”
王婶是过来人,看着她苍白的面色和刚才的反应,心里咯噔一下,凑近了些,压低声音问:“甜甜……你这个月的……来了没?”
苏甜甜的脸颊瞬间飞起两朵红云,有些慌乱地摇了摇头。
王婶的眼睛一下子亮了,脸上露出又惊又喜的表情,声音压得更低,带着笃定:“傻孩子!这哪是着凉!你这怕是……有了!”
“有了?”苏甜甜一时没反应过来。
“就是有喜了!怀上了!”王婶激动地握住她的手。
周围几个年纪稍长的媳妇也立刻明白了过来,顿时,作坊里响起一片低低的、充满喜悦的惊呼声。
“真的吗?甜甜有喜了?”
“哎呀!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!”
“恭喜恭喜!”
苏甜甜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砸懵了,手下意识地抚上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,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,有震惊,有茫然,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、奇妙的悸动。这里……真的有一个小生命了吗?她和周霆深的孩子?
巨大的喜悦如同潮水般涌上,让她眼眶发热,手脚都有些发软。
“快!快别站着了!赶紧坐下!”王婶连忙扶着她坐到板凳上,又指挥其他学员,“快去倒碗热水来!灶台边的活儿都轻点,别吵着甜甜!”
原本充满劳作气息的作坊,瞬间被一种小心翼翼又喜气洋洋的氛围笼罩。学员们看向苏甜甜的眼神,充满了真诚的祝福和关切。
消息像长了翅膀,很快传遍了小半个村子。
周霆深正在后山砍柴,听到跑来报信的半大孩子气喘吁吁地说“霆深叔!婶子有喜了!”,他握着柴刀的手猛地一顿,锋利的刀刃差点划到手指。
他愣在原地,足足有好几秒钟,大脑一片空白。有喜了?他的……孩子?
一种从未有过的、极其陌生的情绪,如同破闸的洪水,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冷静和自持。是狂喜,是难以置信,还有一种沉甸甸的、名为“父亲”的责任感,重重地落在了他宽阔的肩头。
他扔下柴刀和己经捆好的柴火,甚至来不及拍掉身上的木屑和尘土,迈开长腿,几乎是跑着冲下了山。
当他高大的身影带着山间的冷风和急促的喘息出现在作坊门口时,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。
周霆深的目光越过众人,首首地落在坐在板凳上、脸色还有些苍白的苏甜甜身上。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,黑沉的眼眸里翻涌着剧烈的情感风暴,有震惊,有询问,更有一种几乎要溢出来的、灼热的关切。
苏甜甜抬起头,对上他那双仿佛燃着暗火的眼睛,脸颊更红了,有些羞涩,又有些无措地,轻轻点了点头。
确认的瞬间,周霆深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,又酸又胀。他大步走过去,在众人带着笑意的注视下,蹲下身,半跪在苏甜甜面前,仰头看着她,声音因为激动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颤抖:
“真的?”
苏甜甜看着他这副前所未有的、近乎失态的样子,心里那点羞涩和茫然都被一股巨大的暖流冲散。她再次用力点头,声音轻得像羽毛,却清晰地落在他心上:
“嗯……王婶说,应该是……”
周霆深猛地吸了一口气,像是要将这巨大的喜悦彻底吸入肺腑。他伸出手,似乎想碰碰她,却又像是怕碰坏了什么稀世珍宝,手指在空中停顿了一下,最终,极其轻柔地、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力度,覆上了她依旧平坦的小腹。
他的手掌宽厚而粗糙,带着山风的凉意和劳作的茧子,隔着薄薄的衣物,传递来一种稳定而灼热的温度。
苏甜甜能感觉到他手掌细微的颤抖。
两人就这样对视着,在众多祝福的目光中,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彼此,和那个悄然降临的、连接着他们血脉与未来的小生命。
“太好了……”周霆深低声呢喃,这三个字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。他眼底那常年不化的冰霜,在此刻彻底消融,只剩下如春水般柔软的、几乎要将人溺毙的深情与激动。
“噗嗤——”不知是谁先忍不住笑出了声。
作坊里顿时响起一片善意的、充满欢快的笑声。
王婶抹着眼角笑出来的泪花,大声道:“好了好了!都别围着了!让霆深带甜甜回屋好好歇着!这可是咱们村的大喜事!天大的喜事!”
周霆深这才回过神,意识到自己还在众目睽睽之下。他古铜色的脸上罕见地掠过一丝暗红,但眼神里的喜悦和坚定却丝毫未减。他站起身,小心翼翼地将苏甜甜扶起来,那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。
“我们回家。”他低声说,手臂有力地环住她的肩膀,将她护在怀中,隔绝了所有喧闹,一步步朝着他们那个虽然简陋、却充满了爱与希望的家走去。
身后,是作坊里学员们压抑不住的、兴奋的议论和真诚的祝福声。
苏甜甜靠在他坚实温暖的怀里,感受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,和他那份笨拙却无比珍重的呵护,一只手依旧轻轻覆在小腹上。
怀孕的惊喜,如同秋日里最灿烂的阳光,瞬间照亮了他们的生活,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喜悦,也带来了沉甸甸的、甜蜜的责任。他们的二人世界,即将迎来一个全新的成员,未来的日子,注定会更加忙碌,也更加充满期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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