狂欢的浪潮，一首持续到深夜才渐渐平息。
默芯电子厂的院子里，摆开了十几张桌子，所有的兄弟，包括钱师傅、孙师傅和那些刚刚招进厂的工人们，都聚在一起，大口吃肉，大碗喝酒。
这是默芯电子厂成立以来，最盛大的一次庆功宴。
五十万定金的注入，像一剂强心针，让所有人都看到了公司那光明璀璨的未来。
席间，胖墩、猴子等人轮番上阵，给陈默敬酒，一个个喝得面红耳赤，舌头都大了，嘴里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话：“默哥，牛逼！跟着你，没错！”
陈默来者不拒，酒到杯干。
他今天也高兴，但他的高兴，与兄弟们的纯粹喜悦不同，更像是一种战略目标达成后的冷静满足。
宴席散去，己是午夜。
陈默一个人，回到了那间改变了一切的实验室。
他没有开灯，只是借着窗外清冷的月光，静静地坐在那张实验台前。
桌上，那张五十万的支票，就随意地放在那里，仿佛一张普通的草稿纸。
他伸出手，轻轻着支票的边缘，内心却无比冷静，甚至可以说，是冰冷。
五十万，很多。
但对于他脑海中那个庞大的商业帝国蓝图来说，这，仅仅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。
甚至，连第一步都算不上。
它只是解决了眼前的生存问题，却也带来了更致命的危机。
“还没睡？”
一个清冷的声音，在门口响起。
叶洁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，走了进来。
她换下了一身工装，穿上了一件素雅的连衣裙，月光洒在她身上，让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朦胧而圣洁的光晕里。
“睡不着。”
陈默回头，对她笑了笑，接过了她手里的茶杯。
温热的触感，从指尖传来，驱散了几分深夜的寒意。
“你不也一样？”
“我是在想，十万台订单，我们真的能完成吗？”叶洁走到他身边，看着桌上的支票，秀眉微蹙，眼中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忧虑。
狂欢过后，冷静下来的她，立刻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。
“我们的生产线，就算二十西小时不停工，一个月的极限产量，也就在一千台左右。十万台，我们要生产将近十年。”
“而且，这还只是理论上的。”
叶洁的声音，愈发凝重。
“最关键的问题，还是芯片。”
“我们现在所有的闪存芯片，都是从你带人淘回来的那些电子垃圾里拆解的。能用的，总共也就不到两百片。别说十万台，就连生产一千台，都不够。”
“光靠‘捡垃圾’，是杯水车薪。”
叶洁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问题的核心。
“而且，林老板既然下了这么大的订单，肯定会催得很急。如果我们无法在短期内建立一条稳定、廉价的芯片供应链，那这五十万定金，就不是蜜糖，而是催命的毒药。我们随时都可能因为违约，而赔得倾家荡产。”
陈默静静地听着，没有反驳。
叶洁所说的每一个字，都和他心中所想，不谋而合。
这就是他为什么高兴不起来的原因。
“你说的都对。”
陈默喝了一口热茶，目光望向窗外那深邃的夜空。
“资金问题，只是暂时解决了。但供应链的问题，才是真正足以致命的难题。”
他将茶杯放下，站起身，走到了窗边。
“叶洁，你觉得，我为什么要把那个关于闪存芯片的消息，告诉林老板？”
叶洁愣了一下，她以为那只是陈默为了震慑林老板，让他签下订单的谈判手段。
她想了想，试探性地回答：“是为了……让他相信我们产品的潜力，并且愿意投入巨资，和我们深度绑定？”
“这只是其中一个目的。”
陈默摇了摇头，眼中闪过一丝狼一样的光芒。
“更重要的目的，是让他，替我们去‘搅局’。”
“搅局？”叶洁有些不解。
“没错。”陈默的声音，在寂静的夜里，显得格外清晰。
“现在的闪存芯片市场，是一潭死水。渠道被牢牢掌控在国外那几家大厂，以及国内少数几个大代理商手里。价格高昂，货源稀少。我们一个小小的默芯电子厂，想从他们手里拿到稳定、廉价的货，无异于痴人说梦。”
“所以，我需要一个人，一条带着巨额资金的‘疯狗’，冲进这个市场，不计成本地，疯狂地去扫货、囤货。”
陈默的嘴角，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。
“林老板，就是我选中的，那条‘疯狗’。”
“他会用他所有的资源和人脉，去冲击现有的市场格局。他会把水搅浑，会让所有人都注意到这个不起眼的领域，会让所有人都开始疯狂地寻找货源。”
“只有在混乱中，才会产生新的机会。”
“只有在旧的秩序被打破时，我们，才有机会建立属于自己的新秩序。”
叶洁听得心神巨震。
她终于明白了陈默的全部计划。
他不仅仅是预言了未来，他更是在利用这个“预言”，亲手去创造一个对他最有利的未来！
他把林老板，这个商场老狐狸，当成了一颗棋子！
一颗为他冲锋陷阵，打破旧世界壁垒的棋子！
这份布局，这份心计，这份对人性的精准把控，己经完全超出了一个企业家的范畴。
这分明是战略家的手笔！
“那我们接下来……”叶洁的声音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
陈默看着窗外，看着那轮悬在天际的明月，轻声说道：
“五十万，够我们喘口气，也够我们做一些准备了。”
“接下来，我要去一趟南方。”
叶洁下意识地问：“去找林老板，让他帮你解决芯片问题？”
陈默摇了摇头。
他转过身，月光照亮了他半边的脸，也照亮了他眼中那如同星辰般璀璨，又如同深渊般幽邃的光芒。
“不。”
“林老板，只是我抛出去的一颗石子。”
“这颗石子，很快就会在南方的电子市场，掀起滔天巨浪。”
“我要去的，不是浪边。”
他一字一句，清晰地说道。
“我要去的，是风暴的中心。”
“我要在那片即将到来的混乱中，找到那些被巨浪拍上岸的‘珍珠’，建立起，真正属于我们自己的，芯片供应链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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