法斯的伸出纤细的指节，示意莫兰坐下。
这位公爵的气质，与路西菲尔那种傲慢轻篾的姿态有着很大的区别。
他穿着一袭漆黑的长袍，面料厚重而光滑，边缘用金丝勾勒出花枝般的图纹。
他的胸口还镶崁着彩色的宝石颗粒，周遭环形的纹路细密而工整，象是一座不可亵读的天平。
与其说是恶魔，更象是一位优雅的天使。
“最近的地狱，已经这么清闲了吗？堂堂公爵，愿意上来见一位神父。”
莫兰坐在对面，压制着躁动的小红。
法斯笑不露齿，只是默默抿了一口杯中的红酒，杯壁在灯火之下映射出一圈诡异的色带。
“你要来一杯吗，神父？
这可是你们人类酿造的产物，一种名为‘玫瑰王座’的红酒。
入口时，有种一股很浓郁的黑莓和熟李子的果香，回味又带有一丝烟草的气味。”
法斯学着人类的样子啧舌，却并不显得娇揉造作。
“不用了，我最近在戒酒。”莫兰微微皱眉。
“是吗？那还真是可惜。”法斯晃了晃手里的酒杯，依旧眯着眼。
“你那故作忍耐的无趣模样，还真和路西菲尔那家伙，有几分相似。”
果然。
自上次见过路西菲尔后，莫兰就猜到了，可能会有别的公爵找上自己。
就象路西菲尔所说的，日子久了，谁也保不准，其他七位公爵会有什么动作。
“路西菲尔说过，你会来找我。”
莫兰也不再掩饰，他能感觉公爵之间的关系并不融洽。
“虚荣”应该和“傲慢”一样，魔如其名吧。
至少别把敌对的方向，指向自己。
“是吗。”
法斯放下酒杯，修长的指尖在杯壁上划动，象是在演奏乐曲。
“路西菲尔啊，在我们恶魔里，也算是年轻一代了。
他的工作能力确实很出色，只用了两百年就坐上了公爵的位置。”
法斯的嘴角缓缓扬起，眼底却掠过一丝阴沉的意味。
“早在地狱之主沉睡以前，就是我尽心尽力地伺奉，那时候的路西菲尔，还不知道躲在哪里的地狱熔岩里泡澡呢。”
说着，法斯的眼神瞥过神父的袖口，视线仿佛穿过衣物，直抵红蓝触手。
“可令我们七位公爵都没有想到的是，地狱之主竟然愿意将饲养地狱之子的任务，交给最年轻的公爵。”
法斯故意在“最年轻”这一前缀上，加重了读音，说给面前这位最年轻的神父听。
“明明，这份荣誉与责任，应该归属于我，归属于法斯。”
虚荣公爵垂下头，略显郁闷。
接着，他又突然笑了，指尖的力量有些失控，捏碎了手里的酒杯。
“哦，抱歉，我有些失态了。”
法斯用手指将玻璃碎渣，捏碎成更细的粉末，轻轻吹散。
“我们总是这样，一不小心就容易弄坏脆弱而美好的事物，不是吗？”
“你到底想说什么，法斯。”
沉默的莫兰终于开口，他并没有听这些劳骚的义务。
法斯突然凑上前，激动地握住了神父的双手。
公爵的手，冰冷得象是冬天里莫顿河冰层下的寒流，让莫兰下意识地想要抽回。
“离开路西菲尔吧，神父，我能给你更好的生活。
地狱之子由一个人类来饲养，这无论放在天堂还是地狱，都是能笑烂翅膀的笑话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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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听着，法斯。”莫兰的语气并没有示弱，“我理解你们公爵之间，存在着分歧甚至斗争。
但我已经和路西菲尔达成了交易，我想换做是你，如果一个人类敢背叛于你，后果也是不堪设想的。”
法斯先是愣了一下，随后轻笑着，松开了莫兰的手。
“怎么了，神父。难道，您真的想要成为路西菲尔的神仆吗？”
“神仆？什么意思？”莫兰对这个陌生的词语一头雾水。
法斯嘴角咧开的幅度更大了，露出了洁白整齐的牙齿，不住地笑着：
“真是可笑啊，神父，路西菲尔那家伙，甚至没有把这最关键的事情告诉您。”
公爵的眼神里闪铄着揶揄的，继续说道：
“所谓的‘神仆’，就是神明这样高位存在的代理人、执行者。
您也知道，我们忌惮于休战协议。
就象是，我现在明明可以直接捏碎您的喉咙，看着您被自己的骨头渣子呛死，但我还是这样秉持着基本的礼节。”
他俯下身，语气骤然变得低沉：
“不过，如果有了神仆，那就不一样了。
我们这样的公爵，就能在规则里撕开一个漏洞，把力量分出去一部分，送给你们这样不知天高地厚、但却同样狡猾的种族。
让你们，履行神的义务。”
法斯的嘴角带着冷笑，似乎沉醉于揭开路西菲尔阴谋的愉悦之中：
“我想，如果你饲养地狱之子的业务做得不错，路西菲尔那家伙大概率会选择你来当他的神仆。
毕竟，我知道，公爵的欲望，绝对也仅仅局限于公爵这个位置。”
莫兰一边听着，一边思索。
路西菲尔对自己另有所图，这是他已经想到的。
只是关于神仆的事情，他还是第一次听说，甚至从来没有在任何神话和经书里发现过类似的表述。
这算是，圣战后新创建的就业岗位吗？
莫兰安抚着小红和小蓝，轻轻用指尖按摩着它们的吸盘。
“所以神父。”法斯的声音再度响起。
“路西菲尔，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。理由也非常简单，他就快死了。”
“什么意思？”莫兰不确定法斯只是单纯地咒骂，还是在陈述事实。
“一个快要死的人类，遇上了一位快要死的公爵，还真是能写进你们新约神话里的一段可歌可泣的传奇，哈哈哈哈。”
法斯说罢，缓缓起身，目光冷厉。
“好好想一想吧，神父，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。
你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寿命，就要浪费在这里吗？”
话音刚落，法斯的背后传来一阵异响。
两对黑金色的羽翼骤然舒展，光泽甚至比路西菲尔还要夸张。
空气随之振动，被压迫到极限，羽翼收拢将那位金色长发的公爵包裹，瞬间就消散不见了。
……
夜路静寂无声，莫兰一路上都在思索着法斯的话语，终于晃荡着回到了家中。
走进小别墅，他无力地瘫倒在大床上，揉着眉心，只觉得无比疲倦。
最近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事情，实在太多了。
要是能回到以前那种，只需要杀死恶魔、黑白分明的岁月就好了。
就在这时，莫兰袖口里的小蓝一阵痉孪。
起初莫兰还以为是自己的姿势压住了它，但那蓝色的触手却开始疯狂蠕动，一端不住地鼓胀。
yue——
终于，伴随着一声湿响，难受的小蓝吐出了一本厚重的黑色书籍。
《死亡之诗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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