莫兰靠在椅背上，目光平静，却带着几分锐利。
“所以。”他淡淡开口，目光与梅芙对上，“委员会其实早就知道黑烛与灾厄的关系，对吗？”
梅芙没有立刻回应，只是微微侧头，用那种近乎审视的神情看着他。
流转在墙面的符文光线，仿佛也停顿了片刻，只剩下机械祷钟低沉的回响。
她的眼神没有怒意，也没有惊讶，反倒象是在打量一个终于问出关键问题的实验品。
“你为什么会这么想？”她轻声反问，语气平和，却带着某种令人不安的压迫感。
“你们的行动效率，未免过高了。
从我第一次在圣礼拜堂发现黑烛，到你们的成员来教堂收容、颁布任务，再到恶魔解决后对现场的清理。
我想，你们应该早就知道圣弥亚工厂发生了什么，不是吗？”
梅芙轻轻笑了一下，只是那笑容并不显得讽刺，反而透出一种无奈。
“神父，我该说你是太敏锐，还是太理想主义呢？
你以为的委员会是什么，一群科学家，一群现实主义者，还是一群疯子？”
她合上那份卷宗，指尖轻轻着封蜡上的火漆印。
“当有人祈祷神迹降临时，就要有人计算其中的风险。”
她说完这句话，长久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。
梅芙的目光略微柔和下来，象是结束了一场必要的试探。
忽然，她换了一种语气，似乎刚才的所有话题都只是在开玩笑：
“对了，听说，爱德华身边最近，多了一位陪伴的女士？”
莫兰微微抬起头，目光里闪过一丝冷意。
“你这么牵挂着以前的学生，是不是有些过于负责了，导师。”他低声冷笑道。
梅芙的表情没有变，只是唇角勾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弧度。
她轻轻将桌上的瓷壶推近，动作缓慢而优雅，银匙碰撞茶杯的声响，不断钻进耳朵，让人有些被催眠的错觉。
“喝点茶吧，这是商队从北方带来的雾栀花，能缓解神经疲劳。”
莫兰没有动。
梅芙却起身替他倒满，蒸汽在两人之间升起一层薄雾，掩去部分神情，只剩下眼神在光影间对峙。
“我大概能猜到。”她轻声道，端起自己的茶杯，“以爱德华的性格，他在你面前，应该说了我不少坏话吧？”
她的笑容温和，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自嘲。
莫兰没有否认，只是目光淡淡地垂下。
梅芙用指尖敲了敲杯口，眼神略微恍惚：
“倔强、自负，却又容易被情感牵制。
他退出委员会的时候，我一点都不意外。”
她抬起头，语气忽然转冷。
“爱德华直到最后都不明白，一个真正的炼金术士，需要的是什么。
我们不是什么勇气可嘉的战士，也不是道德的标兵。
我们需要的，是剥离。”她轻轻叹息。
“只有当一个人学会从情感中抽离，才能直视知识的本源。
炼金术的道路是理性的，是孤独的，是要舍弃人的温度，才能靠近真理的。”
她的目光再次投向莫兰，眼底的那抹理智中，闪过一点近乎病态的热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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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普通人的感情生活，不属于炼金术士。
同样地，驱魔人，也是如此。”
她轻声说完这句话，茶香在空气中渐渐冷却。
“是吗，我怎么从你的话语里，读出了一丝嫉妒的心理？”莫兰看着她，语气平静。
梅芙微微一笑，茶杯在她指间转动，瓷壁轻颤：
“爱德华最大的问题在于，他以为离开了秘银委员会，进入驱魔协会，就会有所改变。
实际上，我们这些靠近超凡世界的小角色，走到哪里都是一样的。
爱德华觉得我冷酷无情，只是因为他还是没有体会到知识的真缔。”
梅芙轻轻抿了一口茶，香气在她唇齿间弥散。
“亲朋好友的话题闲聊，我想，到此就可以结束了。”莫兰的指尖也轻敲着茶杯，象是回敬对方。
“如果你真的这么在意爱德华，大可以亲自去找他叙旧，我想一个委员会的导师，应该不至于这点时间都没有吧？”
梅芙抬眼，目光依旧如湖面般平滑：
“圣灰大墓地的事，我听说过了。
你能活着回来，而且解决了那只纯血裔，确实是出色地完成了工作。”
莫兰的唇角微微一动，笑容却没有温度。
“你是指，你主动提供线索，然后让我以身犯险，是试探圣保罗吗？”
梅芙并不否认，她只是放下茶杯，双指交叠，静静看着他。
“上次我给你那份情报，不是出于恶意，只是有些事，需要有人去确认而已。”
“所以，我是那个被推下去试水的人？”
“你要明白，神父，我们的资源虽然有限，但还没有到无法解决一个复苏的圣徒的地步。
委员会有能力解决他，但在那个时机，我们受到了一些，不可抗力的约束。
让你代替我们去调查，虽属下策，但结果还是不错的。”
莫兰叹了口气，靠在椅背上，指节轻轻敲打桌缘，发出有节奏的声响。
“所以，圣保罗如您所愿，确实复活了，而且手里就握着那柄命运之矛。”
梅芙静静听完莫兰的话，仿佛早就预料到他会说出这一切。
“这是比灾厄残馀更为严重的事情，圣保罗复苏的时间越久，他对圣黎昂的威胁就越大。”
她端起茶杯，茶面映着昏黄的壁灯光，象一层被风吹皱的水。
“至于命运之矛，我知道，莫兰，你也同样出于某种目的，需要找到它。
不然，你也不会仅靠着我给出的未确定的线索，就主动出击。”
梅芙笑了笑，眼神游移不定，象是在看一场无声的戏剧。
“不过，我想，我们之间还有一层需要说清楚的误会。”
“什么误会？”
“秘银委员会没有打算回收命运之矛。”
莫兰的目光微微收紧，眼神里自然而然地流露出“我不信”的神情。
梅芙放下茶杯，语气低缓：“你们都觉得，这件圣物从委员会里流出，就理应被收回，但实际上我们都知道，这件圣物从始至终都不属于委员会。”
“且不说，你说的是否是真话。我想，委员会还是对命运之矛很感兴趣，对吧？”
梅芙微微一笑，学着莫兰的样子，缓缓靠在椅背上。
“当然，这件圣物对于我们来说，有另外的用途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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