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亮高挂夜空的时候，章泽海一行终于回到了办公室。
尽管他们花费了大量的时间走访调查，但在附近的村子里，依然没有找到可能认识死者的人。
那个钓鱼佬也被查了个底朝天，身世清白、社会关系简单，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。
发现尸体的那一段南岭河地处郊区，人烟稀少，最近的监控探头都离河边有二里地远。
总之就是毫无线索。
章泽海迫不及待地冲到椅子上坐下，捶打着自己酸胀的小腿肚。
他不免有些沮丧，整个人都没精打采的。
唐棠看出他情绪低落，一边转着脖子，一边撞了撞他的肩头。
“你怎么了，累了啊？”
章泽海叹了一口气。
“唉，累我倒不怕，只是忙活了一天，还是一点线索都没有，真是白忙活！”
唐棠抿嘴笑了笑，“这才哪到哪呀，办案都这样的，一条线索查不通再换一条。你以为真能像电视剧里的神探一样，看一眼就能猜到呢。”
李荣捏了捏紧锁的眉心，也跟着安慰道。
“唐棠这点说得对。泽海啊，别忘了我今天和你说的话，我们要牢记初心，更要脚踏实地干嘛。破案都是这样的，绕多少条弯路才可能找到通往真相的那一条小径。”
他说着，拍了拍手，向着大家伙说道。
“好了，今天大家也都忙活一天了，都赶紧回家吧，养养精神明天还要继续查案呢。”
众人欢呼一声，收拾着东西，陆续离开了办公室。
章泽海收拾好背包，一回头，却发现李荣仍然坐在电脑前，一边眯缝着眼睛，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，一边飞快敲打着什么。
他拎起背包，到李荣身旁随手抽了张椅子坐下。
“李队，你还不走吗？”
李荣的双眼仍死死焊在屏幕上，笑着答道。
“哦，我把今天的一些调查情况梳理好记录下来，弄完了就走，你先走吧。”
章泽海抿了抿唇，忽然有些为自己刚才的牢骚感到惭愧。
“我帮你一起弄吧，两个人分开梳理，也快一些嘛。”
李荣还没来得及推辞，他己经抱着一沓资料到工位上去了。
李荣怔怔地看了一会儿他的背影，蓦地一笑，重新回过头来，埋入工作中去。
大厅里的挂钟指针指向11点的时候，章泽海打着哈欠，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。
“李队，资料刚刚己经发给你了，你看一下还有没有其他什么要我干的？”
李荣也不打开细看了，挥着手赶他回家。
“行了行了，就剩下一点子收尾的事情了，我来弄就行，你赶紧回家吧。”
章泽海又问了几次，他只挥着手撵他回家。
“行了行了，将来还有你忙活的时候，不急这一时，快回家去吧。”
再待着也只是耽误李荣的时间，章泽海无奈地耸了耸肩，背上背包，去乘电梯了。
与此同时，章泽海楼上一层的实验室内，陈可欣刚刚忙完一系列实验。
硅藻试验、胃内容物检验、纹身复原试验、DNA检验……
等到最后一个数据出来，陈可欣记录下来，终于忍不住晃了晃脖子。
骨头“咔咔”响了两声，明知这种行为只会对颈椎更不好，但这瞬间的酸爽感真的难以抗拒。
她抬起头，不知不觉间，科室里的人都陆续离开了，竟只剩下了自己一人。
陈可欣抓紧收拾好东西，捂着脖子一路小跑，赶向电梯。
“叮！”
电梯到3楼停住了，门缓缓打开。
章泽海高大的身躯，映入她的眼帘。
章泽海惊讶地望着电梯里的陈可欣，刹那间心脏仿佛都停止跳动了。
他紧张得手脚都不听使唤了，同手同脚僵硬地走入电梯。
陈可欣有些疲惫地倚在电梯里，黑白分明的杏眼里，夹杂着几根刺目的红血丝。
见到章泽海，陈可欣站首了身子，客气地笑着打招呼。
“第一天上班就加班到现在啊？”
电梯门重新关上。
密闭的空间里，章泽海感觉自己的心跳声都能被清楚听到。
他偏过身子扶着心口顺了顺，紧张地舔舔唇，随即眼睛亮亮地转向陈可欣。
“嗯，忙着那宗溺水案，不知不觉就这么晚了。你，你今天也很忙吧？”
“嗨，也是忙着那宗溺水案，几个实验一做，不知不觉就这么晚了。”
陈可欣噙着一抹客套的微笑，淡淡道。
她有些累了，忍不住将身子重新倚回电梯上。
看着她瘦弱的身子和一脸的疲惫之色，一股冲动涌上章泽海的心头，他忍不住问道。
“陈法医，我可以问一下，你一个女孩子，为什么会想要来做法医吗？”
他想过这个问题，对于刚认识的两人可能有点冒犯，却不曾想陈可欣脸色大变，整个人都僵硬住了。
这猝然的一问，勾起了她曾经拼命想要逃避的回忆。
她好像重新回到了那些黑暗冰冷的岁月里。
小小的她哭得声嘶力竭，却再也唤不回黑白相框里的爸爸的回应。
从那以后，再也没有人，会宠溺地笑着将自己扛上肩头……
好一会儿，她才打了个寒颤，从痛苦的回忆中挣脱出来。
两鬓的头发，不知何时洒落了下来。
陈可欣以往最厌烦工作时头发乱了打扰工作，此刻却无比庆幸这凌乱的几缕头发，恰好可以遮挡住自己难堪的神色。
她低着头，含糊不清地反问着。
“怎么，女孩子就不可以当法医了吗？”
章泽海话一出口时，就知道交浅言深，自己问错了话。
可话己出口，无法回收，他心里也不是不期盼着，或许可以再多了解陈可欣一点点的。
他万万没想到，陈可欣的反应如此之大。
他紧张极了，不住地搓着手心里的汗水。
“不是的不是的，只是我很少见到女法医。唉，也不是，我就一时好奇。我嘴欠、不会说话，你别介意！”
他小心翼翼地觑着陈可欣的神色，慌乱地解释着。
陈可欣抬起头，明明是笑着，却又看起来那么的遥远，仿佛比初见时的客套疏离之外，又戴上了一层冰凉的假面。
电梯门“叮”的一声打开了。
一楼，到了。
“没事儿，很多人都对我的职业有误解，我早习惯了。时候也不早了，快点回去吧！”
陈可欣客气地笑着走出电梯，眼神中一片淡漠。
闻言，章泽海的手缓缓垂落下来，僵硬地挂在大腿两边。
他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，只好木讷又歉意地冲陈可欣点点头，失落地离开了。
陈可欣目送着他离去，刚刚还开朗活泼的大男孩，现在却紧张约束得好像一只蔫了的香蕉。
她捏了捏紧蹙的眉心，颓然地闭上眼睛，将脑袋抵到了电梯冰凉的墙面上，在心底深长地叹了口气。
“陈可欣啊陈可欣，你和人家一个小朋友置什么气啊，人家怎么可能清楚你家的那些事情呢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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