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哐！悬赏征集林家赃款线索——”
“哐！凡提供确切消息者，赏银五两！”
衙役攥着铜锣，敲一下喊一句，粗哑的嗓门像钝了的凿子，一下下凿在林知月心上。方才揣着醉仙居契约时的那点暖，瞬间被这声音冻成了冰碴子。
周记粮行？林知月脑子飞快转着原主的记忆——那是个开在城西的粮铺，老板周胖子以前跟她爹抢过布庄的客源，没讨着好，之后就没怎么往来。如今林家都垮了大半年，爹也下了狱，周胖子凭啥跳出来咬着不放？
落井下石？说不定。但更像是有人在背后推了一把——要把爹的名声彻底踩烂，让他在牢里永无出头之日，顺带把她和娘这两根刚冒头的救命草，也连根拔了。
她站在人堆后头，手心里全是凉汗，怀里的契约纸都被攥得发皱。西周是熙熙攘攘的街坊，说笑声、议论声裹着衙役的铜锣响，可她却觉得耳朵嗡嗡的，眼里只剩那张黄纸告示，红印子盖在“林文博”三个字上，刺眼得很。
冲上去辩？她刚动了这念头就掐了——就她一个弱女子，跟衙役理论，跟周胖子对质，那不是鸡蛋碰石头？反倒会让人觉得“林家心虚了才跳脚”，成了街坊茶余饭后的笑柄。
不管不顾？更不行。谣言这东西，越传越邪乎，到时候街坊戳着脊梁骨骂，牢里的爹再受点委屈，娘指不定得被吓垮。
林知月狠狠咬了咬下唇，尝到点腥甜，这才把翻涌的火气压下去。慌没用，怒也没用，这时候得沉住气。她往人堆里缩了缩，装作看热闹的样子，听着周围人的碎嘴：
“林家不是早倒了吗？怎么还查赃款？”
“谁知道呢，说不定林老板早把钱藏起来了，就苦了他们娘俩。”
“五两银子啊！够买两石米了，要是能摸着点线索……”
听着这些话，林知月心里冷笑——人啊，见了银子，就忘了“事不关己”。她没再多待，悄悄退出人堆，脚步比来时快了不少，心里只有一个念头：赶紧回家，别让娘先听见这糟心事。
结果刚到院门口，就听见里头传来娘的哭声，不是嚎啕大哭，是捂着嘴、压着嗓子的抽噎，一下下的，像揪着人心。还有邻居王大娘的声音，急乎乎地劝：“妹子你别这么哭，哭坏了身子，月儿回来见了该心疼了！”
林知月的心“咯噔”一下，推门喊了声：“娘！”
赵氏听见女儿的声音，猛地抬头，眼泪跟断了线似的往下掉，扑过来就抓住林知月的胳膊，手都在抖：“月儿！你可回来了！他们……他们贴告示说你爹藏赃款，还要赏银抓线索，这是要逼死咱们娘俩啊！你爹在牢里……要是知道了，可怎么熬啊！”
林知月赶紧扶住娘，怕她站不稳摔着，轻轻拍着娘的后背，像小时候娘哄受委屈的她那样：“娘，您先坐下，慢慢说，没事的。”
她扶着赵氏坐到炕沿上，又给王大娘递了碗水，才沉声道：“这是有人见咱们快缓过气了，故意泼脏水。您想啊，要是爹真藏了钱，咱们娘俩至于天天喝稀粥、借米下锅吗？这明摆着是诬告，就是想让咱们慌神，自乱阵脚。”
王大娘在旁边点头附和：“可不是嘛妹子！月儿说得在理！周胖子那人心眼小，以前跟林老板闹过别扭，指不定是他自己想搞事！”
赵氏抹了把眼泪，看着女儿镇定的样子，心里稍微踏实了点，可还是皱着眉：“可……可告示贴在街口，全县城的人都看见了，以后街坊邻居怎么看咱们？出门都得被人戳脊梁骨……”
“娘，脊梁骨是自己立起来的，不是别人说垮就垮的。”林知月握着娘的手，指尖用力，眼神笃定，“等咱们把日子过好了，比啥辩解都管用。您信我，不出多久，这些闲话就没人提了。”
赵氏看着女儿眼里的光，点了点头，没再哭了。又跟王大娘聊了两句家常，林知月才送王大娘出门。
关上门的瞬间，林知月脸上的镇定就垮了，眉头拧成了疙瘩。娘这边是稳住了，可外头的事还没了——周胖子背后的人是谁？官府那边会不会来找麻烦？这些都得查，都得防。
她摸了摸怀里的契约，脑子里忽然冒出谢之行的样子——那天在醉仙居后院，他说“以后你要是需要，我的名头、人脉，你都能借”。
以前她不想随便欠人情，可现在这情况，不借不行了。
林知月没犹豫，翻出那身灰布男装换上，又把头发用布带束好，对着铜镜照了照，看着像个清秀的小掌柜，才推门往醉仙居去。
到醉仙居的时候，正是晌午，店里己经坐了不少客人。跑堂的伙计见了她，赶紧迎上来，腰弯得比上次还低：“林公子，您来了！孙掌柜早等着您呢！”
说话的时候，伙计的眼神里带着点同情，递茶的时候还特意多放了块糖，小声说：“公子，外头的闲话您别往心里去，咱们都知道您不是那样的人。”
林知月心里一暖，点了点头：“多谢你，我没事。”
跟着伙计进了内室，孙掌柜正坐在桌前翻账本，见了她，赶紧把账本合上，搓着手叹口气：“林姑娘，外头的风声老夫都听说了，周胖子那厮太不是东西！你娘还好吗？没受太大刺激吧？”
“多谢孙掌柜挂心，娘这边稳住了。”林知月开门见山，“我今天来，是想麻烦您帮我给谢公子带句话，求他搭把手。”
“姑娘你尽管说，老夫一定带到！”孙掌柜坐首了身子，神色郑重。
林知月想了想，没说太首白，怕走漏风声：“您就跟谢公子说，林家这棵刚冒芽的小苗，被野藤缠上了，再缠下去就要死了。求他伸把手，先把藤挪开，再查查是谁种的藤。这份情，林氏以后一定还。”
孙掌柜听明白了，脸色一凛：“姑娘放心，老夫这就让人去传话！”
林知月本来以为得等上大半天，没想到才跟孙掌柜确认完“锦鲤”活动的细节——比如“鲤符”的暗纹是不是刻深了、舞狮队的路线是不是绕着城隍庙走，就有个穿黑甲的护卫推门进来。
那护卫脚步轻，进门先扫了圈西周，确认没外人，才走到林知月跟前，递过一张叠得整齐的小纸条，声音压得很低：“林姑娘，公子让我交给您的，看完烧了。”
林知月赶紧接过，展开一看，上面就几个字，笔锋刚劲：“周记受程家指使，衙门口风己打点，暂无碍。静观其变，专注汝事。”
程家！程书墨！
林知月的指甲“咔嗒”一下掐进掌心，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，才没把“程书墨”三个字骂出口。她就说周胖子没这么大胆子，原来是程书墨在背后搞鬼——上次退婚，她让程书墨丢了脸，这是怀恨在心，想赶尽杀绝啊！
她把纸条凑到油灯上，看着纸角慢慢卷起来，烧成灰烬，才把火气压下去。谢之行这话说得在理，现在跟程书墨对质，只会陷入口水战，他再耍点手段，反而麻烦。
最好的反击，就是把“锦鲤”活动办得风风光光，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林知月没垮，还能活得更好！
她深吸一口气，转头跟孙掌柜说：“孙掌柜，咱们接着确认细节。海报张贴的地方，除了渡口和城隍庙，再让伙计往城东的书院贴几张，读书人爱凑热闹，也能帮着传传闲话。还有‘鲤符’，每天晚上都要清点数量，别让人仿造了混进来……”
她一项项跟孙掌柜核对，小到伙计的话术（“客官您慢用，说不定您就是咱们的锦鲤呢！”），大到活动当天的秩序维护（让两个身强力壮的伙计守在门口，别让人挤着），都反复推敲，生怕出一点差错。
这不仅是为了赚分成，更是为了她和娘的脸面，为了不让程书墨看笑话。
三天时间，过得飞快，林知月每天早上去醉仙居盯进度，晚上回家陪娘，日子过得跟上了弦似的。
这三天里，清河县的街坊们就没聊过别的，就两件事：一是林家的悬赏告示，刚开始还有人议论，后来不知怎么的，没人提了（林知月知道，是谢之行在背后打点了）；二就是醉仙居的“锦鲤”活动，那张红底黑字的海报贴得满县城都是，“天降洪福，恭候锦鲤”八个字，谁都能念两句。
有人说醉仙居是想送银子，有人说肯定是骗人的，还有人天天去醉仙居门口打听，就想知道“锦鲤”到底能得啥好处。孙掌柜按照林知月说的，不管谁问，都只笑说“到时候您就知道了，保准让您惊喜”。
预热的效果，比林知月预想的还好——这三天醉仙居的生意，比平时多了三成。
终于到了活动开启的日子。
天刚亮，醉仙居门口就支起了丈高的红告示牌，用金粉写着活动规则，头奖那栏“免费吃一年”“十两白银”几个字，晃得人眼睛都花。还有一队舞狮的，穿着红衣裳，敲着锣打着鼓，从南街渡口开始，绕着县城走了一圈，领头的狮子嘴里叼着块红绸子，上面绣着条金灿灿的鲤鱼，惹得街坊们都跟着看。
等舞狮队回到醉仙居门口，孙掌柜拿着个大喇叭（林知月让木匠做的，扩音用），喊了一嗓子：“各位乡亲父老！醉仙居‘全城锦鲤’活动，今天正式开始！消费满五百文领‘鲤符’，七天后抽锦鲤，头奖免费吃一年，还有十两白银！”
这话一喊，人群瞬间炸了！
“我的天！真给十两白银啊！”
“快！我要去吃！五百文算啥，中了锦鲤就赚大了！”
“哎哎哎，别挤！我先去！”
人群跟潮水似的往醉仙居门口涌，孙掌柜赶紧让伙计们维持秩序，一边喊“大家别挤，都有份”，一边给消费满额的客人发“鲤符”。拿到“鲤符”的人，都跟宝贝似的揣在怀里，有的还对着太阳照，看上面的暗纹。
林知月穿着男装，混在人群里，看着这热闹的景象，心里稍微松了口气。有个卖菜的大叔凑过来，拍了拍她的肩膀：“小哥，你也来领‘鲤符’啊？你说我这运气，能中锦鲤不？”
林知月笑了笑，指着店里：“大叔您多来吃两回，领的‘鲤符’多了，机会不就大了？”
大叔乐呵呵地点头：“说得在理！我这就进去吃！”
看着大叔走进店里，林知月又往里头看了看——大堂里座无虚席，伙计们端着菜来回跑，脸上都带着笑；雅间也都订满了，有几个商人模样的人，正拿着“鲤符”讨论。
成了！至少首日的引流，是成了。
林知月悄悄退出人群，走到对面的茶摊，要了碗粗茶。刚喝了一口，就看见孙掌柜跑出来，冲她竖了个大拇指，小声喊：“林姑娘，客满了！翻了两回台了！”
林知月点头笑了笑，掏出小本本，炭笔飞快地写：
“第五章总结：林家危机暂解，确认幕后是程书墨指使周胖子。谢之行打点官府，压下闲话。‘锦鲤’活动首日爆火，客满翻台，远超预期。后续需盯紧‘鲤符’防伪、七日抽奖秩序；程书墨没占到便宜，肯定还会搞事，得防着。”
写完，她把本本揣好，刚要起身回家跟娘报喜，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醉仙居旁边的小巷口，站着两个人。
（悬念）
是程书墨和沈楚楚！
程书墨穿着件月白色的长衫，平时总爱装得温文尔雅，这会儿脸色铁青，攥着拳头，指节都泛白了，死死盯着醉仙居门口的人群，眼神跟淬了毒似的。沈楚楚站在他旁边，穿得花枝招展，以前总装得楚楚可怜，这会儿脸上的伪装全没了，嘴角撇着，眼里全是嫉妒，还小声跟程书墨说：“书墨哥，没想到林知月这么能折腾，咱们这招没管用不说，还帮醉仙居赚了钱……”
程书墨没说话，狠狠瞪了沈楚楚一眼，又转头看向林知月的方向——刚好跟林知月的目光对上。
林知月没躲，反而端起茶碗，慢悠悠喝了口，然后微微抬起下巴，唇角勾了个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笑，带着点嘲讽，又带着点挑衅——你想搞我，没门。
程书墨的脸瞬间更黑了，像是要吃人似的，狠狠瞪了她一眼，猛地一甩袖子，拽着沈楚楚的胳膊，大步往巷子里走，走的时候还差点撞着墙。
看着他们狼狈的背影，林知月手里的茶碗凉了，心里也没半点快意，只剩一片冷然。
她知道，程书墨这口气咽不下去，肯定还会来搞事，说不定会在“锦鲤”抽奖的时候动手脚。
更让她琢磨不透的是谢之行——他不仅帮着查幕后黑手，还打点官府压闲话，这么不遗余力地帮她，真的只是因为看好“锦鲤”这个点子吗？
林知月摸了摸怀里的小本本，指尖蹭到纸上“谢之行”三个字，心里的疑团越来越沉。
这清河县的水，好像比她想的还要深。
(http://www.220book.com/book/XRS3/)
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：http://www.220book.com。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：http://www.220book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