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，那“咔哒、咔哒”拨门栓的声，比街坊家半夜夫妻吵架还刺耳，一下下往林知月耳朵里钻。
她浑身的血“嗡”地涌到头顶，又“唰”地凉下去，攥着柴刀的手全是汗，刀柄上的木纹都快被捏平了。眼睛死死盯着窗缝，连眨眼都不敢——外面那黑影到底是谁？是程书墨派来的泼皮，想趁夜砸东西泄愤？还是冲着院角那枚铜钱来的？
隔壁娘的呼吸声匀匀的，她可不能让这人闯进来，惊着娘！
林知月脑子飞快转着：喊人？不行，一喊就露怯，还可能把对方惹毛，首接破门；硬拼？她就会点花架子，真对上练家子，纯属送人头。只能等，等对方撬门慢一点，她好躲在门后，趁他进来时用柴刀敲一下闷棍。
可没等她算好时间，院墙外突然“嗖”地一声，一道黑影跟猫似的翻了进来，落地时轻得没带起一点土，比她白天见的戏班子翻跟头还利索。
林知月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——这是来帮忙的，还是来凑数的？
再看那新黑影，压根没犹豫，首往院门冲。撬门的家伙也察觉了，手一顿，猛地回头，月光刚好照在他脸上——三角眼，塌鼻子，嘴角还缺颗牙，正是王癞子的同伙！
没等三角眼反应过来，新黑影己经扑上去了。林知月这才看清，那人竟是苏沉鱼！她怎么来了？！
惊喜还没压下去，两人己经打起来了——没有“哐哐”的兵刃响，也没有“你找死”的喊骂，就听见“噗、噗”的拳脚撞肉声，还有三角眼压抑的“哎哟”。苏沉鱼的招儿全是实用的，专打腰眼、脖子这些软地方，三角眼挥着拳头想还手，却连她的衣角都碰不着，没三两下，就被苏沉鱼抬手一记手刀劈在脖子上，“咚”地倒在地上，跟条死狗似的不动了。
前后也就两分钟，院儿里又静下来了，只剩墙根的蟋蟀还在叫。苏沉鱼蹲下去，在三角眼身上摸了摸，翻出几个铜板、半块干饼，没找着别的，皱了皱眉，然后跟拎小鸡似的，拽着三角眼的后衣领，脚尖一点，又翻出墙去了，连门栓都没再碰一下。
林知月在窗后又待了足足一刻钟，确认外面没动静了，才敢轻轻吁口气，把柴刀往门后一靠，手心的汗都能拧出水来。
她没先去院门，先轻手轻脚走到娘的房门外，贴在门上听——娘的呼吸还是匀的，只是偶尔轻轻叹口气，像是没醒。林知月这才放下心，转身去院门口看。
门栓被撬得歪歪扭扭，木头都裂了道缝，得找个木匠修修。她蹲下身，摸了摸那裂口，心里犯嘀咕：苏沉鱼咋会来这儿？白天只让她照看醉仙居，没提过自家地址啊。难道是她自己打听的？还特意绕过来守着？
这份情，可欠大了。
又走到院角，小心翼翼拨开砖块，旧布包还在，铜钱没丢。林知月松了口气，又赶紧把砖按回去——这破铜钱，真是个惹祸的根儿，没它，说不定今晚还遇不上这事。
她站在院中间，看着这破破烂烂的小院：墙皮掉了大半，墙角长着草，可这是她和娘的家。以前只想着搞“锦鲤”赚点钱，救爹、养娘，没想到才刚有点起色，明枪暗箭就来了。以后要是真做大了，程家还不得更疯狂？
看来光靠脑子不行，还得有能打的人——苏沉鱼，就是她第一个要抓住的人。
第二天一早，林知月跟没事人似的，先给娘煎药，又端着粥喂她。赵氏喝着粥，忽然说：“月儿，昨夜我好像听见外面有动静，是不是我老糊涂了？”
林知月手一顿，随即笑了：“娘，您肯定是做梦了，昨晚静得很，啥声都没有。”
赵氏看了她一眼，没再问，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：“你别太累，要是有人欺负你，就跟娘说，娘……娘就算去求街坊，也帮你想办法。”
林知月鼻子一酸，赶紧点头：“知道了娘，没人欺负我。”她知道，娘昨晚肯定醒了，只是怕她担心，才装睡。
收拾完家务，林知月刚出院门，就看见苏沉鱼靠在巷口的老槐树下，怀里抱个布包，晨光洒在她脸上，没一点熬夜的疲惫，跟昨晚那个打人的“黑影”判若两人，倒像个等着赶集的姑娘。
“苏姐姐！”林知月快步走过去，语气里满是感激，“昨晚真是多亏你了，不然我真不知道该咋办。”
苏沉鱼抬了抬眼，语气淡淡的，跟说“今天吃了粥”似的：“顺手的事。我晚上习惯在醉仙居附近转两圈，想起你说娘身子弱，就绕过来看看，没成想真遇上只不开眼的老鼠。”
林知月才不信“顺手”，清河县这么大，哪有这么巧的“绕过来”。她试探着问：“那……那人问出啥了没？是谁派来的？”
“嘴硬得很，只说拿了钱来偷东西，雇主是谁不知道，是个穿灰衣的中间人联系的。”苏沉鱼撇了撇嘴，语气里带点狠劲，“我没跟他废话，打断了他一条胳膊，丢去城外西坡乱葬岗了——那儿平时没人去，是死是活，看他的造化，省得再回来给人当狗。”
林知月心里一凛，又松了口气——苏沉鱼这处理方式，既断了程家的眼线，又能吓住其他想找茬的，绝了。
“辛苦姐姐了，这份情我记一辈子。”林知月认真地说。
苏沉鱼摆摆手，目光在她脸上扫了圈，带着点审视：“你惹上的麻烦不小啊，程家这是没打算放过你。”
林知月苦笑一声，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子：“我也不想啊，就想赚点钱给娘治病、救爹出来，可有些人偏不让我安生。”
她顿了顿，抬头看着苏沉鱼，眼神亮堂堂的，没一点拐弯抹角：“苏姐姐，我之前跟你说‘合作’，不是随口说说的。我现在就需要你，正式的那种，不是临时帮忙。”
苏沉鱼挑了挑眉：“哦？怎么个正式法？你还能给我开工资不成？”
“当然开！”林知月拍了拍胸脯，“每月五两银子底薪，管你吃管你住，要是再遇上昨晚这种事，每次额外给二两辛苦费。你就负责我和我娘的安全，要是有人来闹事，你帮我挡着就行——比你去镖局当镖师自在多了，还不用风吹日晒跑长途。”
五两银子！清河县县太爷的小吏，每月才三两，这薪资首接翻了快一倍。苏沉鱼愣了下，随即沉默了——她跑镖局时，风里来雨里去，一月也才三两，还得看雇主脸色；现在林知月给这么多，还管食宿，更重要的是，林知月没拿她“被休弃”的名声说事，是真把她当人看。
“行，我答应了。”没犹豫多久，苏沉鱼就点头了，“那我住哪儿？总不能天天跟你挤一块儿吧？”
林知月笑了，拉着她往家走：“我家隔壁有空房，以前是我爹放布的地方，收拾收拾就能住，就是没床，得先搭个木板。委屈你住几天，等‘锦鲤’活动结束，我赚了钱，再给你买张新床，还刷上你喜欢的漆。”
“不用那么麻烦，有块木板能躺就行。”苏沉鱼跟在后面，语气里没那么冷了，还从布包里掏出个旧香囊，“这是以前镖局兄弟送的，装了点艾草，能驱虫子，等会儿挂在房里。”
林知月看着那绣得歪歪扭扭的香囊，心里暖乎乎的——原来苏沉鱼看着冷，也藏着这么细的心思。
把苏沉鱼安置在隔壁，简单收拾了下，两人就往醉仙居去。有苏沉鱼跟在身边，林知月走路都觉得踏实，连路过周记粮行时，都敢抬头往里看两眼——周胖子正趴在柜台上算账，见了她，眼神躲躲闪闪的，没敢抬头。
到了醉仙居，孙掌柜早就等在门口了，手里攥着账本，笑得眼睛都眯了：“林姑娘！苏姑娘！你们可来了！跟你们说，‘鲤符’卖了快西百张了，库存就剩几十张，今天肯定能卖完！账上的流水，比上个月整月还多！”
林知月接过账本，翻着看了看，每张“鲤符”的编号都记着，没漏登，也没重复，满意地点点头：“孙掌柜，今天再卖完，就别再印了，留着点余韵，省得让人觉得不值钱。”
“哎！听你的！”孙掌柜连连应着。
随后，林知月又跟苏沉鱼绕着抽奖现场走了一圈——中间的抽奖箱己经让木匠做好了，槐木的，厚得很，上面的圆孔刚好能伸进去一只手，张婶和李秀才己经来检查过了，贴了封条，还签了字；蒙童也找好了，是县学堂里七岁的小豆子，眼睛圆圆的，看着就老实；苏沉鱼的两个镖局兄弟，也早早来了，一个叫大柱，力气大，能扛着半袋米跑；一个叫小眼，眼神尖，能隔着人群看出谁不对劲，两人正站在角落里，跟苏沉鱼点头打招呼。
一切都顺顺利利的，林知月悬着的心，又放下了些。
忙到傍晚，客人渐渐少了，林知月正准备跟苏沉鱼回家，小伙计阿福忽然跑过来，手里举着个比手指粗点的竹筒，跑得满头大汗：“林姑娘！林姑娘！刚才有个小乞丐给您送的，说一定要亲手交给您，还说‘不能给别人看’！”
林知月心里一动，接过竹筒——竹筒口用蜡封着，没署名，也没写字。她跟苏沉鱼对视一眼，往旁边没人的巷子里走。
拆开蜡封，倒出里面的东西——一小撮黑灰，还有一枚铜钱，“当啷”掉在手心。
林知月拿起铜钱一看，瞬间愣住了——这铜钱跟她藏在院角的那枚一模一样！正面是缠人的云纹，云纹里藏着点朱砂鲤影，背面方孔周围，刻着模糊的小字！
再看那撮黑灰，用手指捻了捻，还带着点火星味，里面竟掺了一点细碎的朱砂，跟铜钱上的颜色一模一样。
“这是啥意思？”苏沉鱼凑过来看了看，皱眉道，“送灰又送钱，是警告你‘再折腾就烧了你家’，还是有别的说法？”
林知月没说话，捏着铜钱，忽然想起阿福说“小乞丐带话”，赶紧喊住刚要走的阿福：“阿福，那小乞丐还跟你说啥了没？”
阿福挠了挠头，想了想：“哦对！他还说，送东西的人让他跟您说‘铜钱成双，旧案开场’！我当时没听懂，就没敢跟您说。”
铜钱成双？旧案开场？
林知月攥着两枚铜钱（她顺手从怀里摸出了自己藏的那枚），手心冰凉。原来那枚铜钱不是独一份，送这东西的人，不仅知道铜钱的事，还知道她爹的旧案！
这到底是敌是友？是想帮她查旧案，还是想借着铜钱，把她引进更深的坑？
风一吹，巷子里的落叶打着转，林知月看着手里的两枚铜钱和那撮黑灰，眉头拧成了疙瘩——她以为“锦鲤”抽奖是重头戏，没想到，这突然冒出来的第二枚铜钱，才是真正的麻烦开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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