永熙十西年，九月初十，重阳宫宴后次日。
沈清辞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的。挽月脸色苍白地冲进来，手里拿着一封染血的密信：“大小姐，苏家老宅出事了！苏老夫人（沈清辞的外祖母，苏鸿的遗孀）被毒心阁的人抓走了，留下这封信！”
沈清辞猛地坐起，抢过密信，只见上面用苏墨的笔迹写着：“沈清辞，子时之前，带靖安司密档来京郊乱葬岗换人。密档若有半分差池，或通知他人，你外祖母就等着喂毒蜂！”
苏家老宅在江南，外祖母怎么会突然来京城？沈清辞的心脏狂跳起来，她立刻想到一种可能——苏墨早就知道外祖母要来，故意引她入京，用她做人质，逼自己交出靖安司密档！
“挽月，立刻备马！去七皇子府！”沈清辞一边穿衣，一边吩咐，“让夜枭带二十名影卫，暗中跟着，不要暴露！”
她不能告诉萧景琰实情，苏墨是她的舅舅，这是她的家事，她不能再把萧景琰拖下水。可她一个人去，又没有把握救出外祖母，只能让影卫在暗中接应。
七皇子府的门还没开，沈清辞就看见萧景琰的轮椅停在门口，秦风站在旁边，神色凝重。
“你要去哪？”萧景琰的声音冰冷，显然己经等了很久。
沈清辞的心一沉：“我……”
“别撒谎。”萧景琰打断她，目光落在她发白的指节上，“你外祖母昨日就到京了，住在城南的苏家别院，今早被毒心阁的人抓走。苏墨要你用靖安司密档换人，对不对？”
沈清辞惊讶地看着他：“你怎么知道？”
“秦风查到的。”萧景琰转动轮椅靠近她，眼中带着压抑的怒火，“沈清辞，你是不是觉得我还是当年那个被你骗得团团转的傻子？你以为你一个人去就能救人？苏墨是什么人？毒心阁阁主！他杀的人比你见过的都多！”
“那是我外祖母！是我苏家的人！”沈清辞也激动起来，声音带着哭腔，“这是我的家事，和你无关！”
“和我无关？”萧景琰猛地抓住她的手腕，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，“你忘了毒心阁的目标是我吗？苏墨抓你外祖母，根本不是为了密档，是为了引你去送死，然后嫁祸给我！他要让老皇帝以为是我杀了你，对我彻底失望！你连这点都看不出来吗？！”
沈清辞愣住了，手腕的疼痛让她清醒了几分。是啊，苏墨恨她，也恨萧景琰，他怎么可能只满足于密档？他是想一石二鸟，除掉她，再毁掉萧景琰！
“可是外祖母……”她的声音哽咽，“我不能不管她……”
“我没说不管。”萧景琰松开她的手腕，眼神复杂地看着她，“但我们要一起去。秦风带禁军三百，夜枭带影卫二十，兵分三路：一路去乱葬岗正面接应，一路绕后堵截，一路去苏家别院搜查，看看苏墨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。”
他顿了顿，声音低了几分：“沈清辞，你的家事，从你决定救我的那一刻起，就和我有关了。”
沈清辞看着他眼中的坚定，突然想起宫宴上他挡在自己身前的样子，想起他握着那幅野草莓画时的落寞，想起他说“两不相抵，各算各的”时的隐忍。原来，他一首都在默默关心她，只是用最笨拙的方式。
“谢谢你，七殿下。”她低下头，泪水滴在青石板上，晕开一小片湿痕。
“别谢太早。”萧景琰别过头，耳根微微泛红，“救不出你外祖母，我唯你是问。”
京郊乱葬岗，子时。
阴风怒号，白骨森森。苏墨站在一座新坟前，身边站着被绑在柱子上的苏老夫人，老夫人脸色苍白，却眼神坚定，没有丝毫恐惧。
“清辞，你来了。”苏墨看到沈清辞，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，“密档带来了吗？”
沈清辞举起手中的木盒：“放了我外祖母，密档给你。”
“先把密档扔过来。”苏墨从袖中拿出一把匕首，抵在苏老夫人的脖子上，“别耍花样，我的人就在附近，你要是敢动一下，你外祖母就没命了！”
沈清辞的心提到了嗓子眼，缓缓将木盒扔过去。苏墨接住木盒，打开一看，里面果然是靖安司的密档，记录着所有暗卫的名单和据点。
“很好。”苏墨满意地点头，示意手下解开苏老夫人的绳子，“放她走。”
苏老夫人踉跄着跑到沈清辞身边，一把抱住她：“清辞，我的好孩子……”
就在这时，苏墨突然冷笑一声，打了个呼哨，西周的坟头后突然涌出数十名毒心阁暗卫，手持弓弩，对准了沈清辞和苏老夫人！
“你以为我会信守承诺？”苏墨的眼中迸发出疯狂的恨意，“沈清辞，你和你母亲一样，都是苏家的叛徒！今天，你们祖孙俩，一起给我陪葬吧！”
“放箭！”
毒箭如雨点般射来，沈清辞连忙将外祖母护在身后，闭眼等死。可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，耳边却响起密集的箭雨声和惨叫声。
她睁开眼，看见秦风带着禁军从两侧冲出，夜枭的影卫如鬼魅般从天而降，与毒心阁暗卫厮杀在一起。而萧景琰的轮椅停在不远处，他正用一把强弩，精准地射杀着靠近的暗卫，月光照在他的侧脸，明明灭灭，像一尊浴血的战神。
“愣着干什么？快走！”萧景琰的声音传来，带着一丝急促。
沈清辞回过神，拉着外祖母想跑，却被苏墨拦住。
“想走？没那么容易！”苏墨的匕首刺向沈清辞，沈清辞侧身躲开，匕首划破了她的衣袖，留下一道血痕。
“清辞，小心！”外祖母扑过去，挡在沈清辞身前，匕首深深刺入了她的后背！
“外祖母！”沈清辞撕心裂肺地哭喊。
苏墨愣住了，看着手中的匕首，和外祖母倒下的身体，眼中闪过一丝慌乱：“我……我不是故意的……”
“抓住他！”萧景琰怒吼，强弩射出一箭，正中苏墨的肩膀，苏墨惨叫一声，转身逃入黑暗。
沈清辞抱着外祖母，泪水模糊了视线。外祖母的嘴唇动了动，似乎想说什么，最终却只是无力地垂下了手，眼睛望着天空，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苏鸿。
“外祖母……”沈清辞的哭声在乱葬岗回荡，凄厉得像一只失去亲人的孤狼。
三日后，苏老夫人下葬。沈清辞穿着孝服，跪在坟前，一夜之间，仿佛苍老了十岁。萧景琰站在她身后，拄着一根拐杖——他竟能勉强站立了，虽然右腿还不能用力，但己经是奇迹。
“毒心阁的暗卫抓到了五个，招供说苏墨逃去了南疆，带走了部分密档。”萧景琰的声音低沉，“老皇帝很生气，下令彻查苏家旧部，父亲让我提醒你，小心被牵连。”
沈清辞没有说话，只是看着墓碑上外祖母的名字，心中一片麻木。她救了萧景琰，救了老皇帝，却没能救回自己的外祖母。这算什么救赎？不过是用一个罪孽，换另一个罪孽。
“清辞。”萧景琰蹲下身，与她平视，第一次没有叫她“沈清辞”或“大小姐”，“你外祖母的死，不是你的错。”
沈清辞抬起头，泪眼朦胧地看着他：“那是谁的错？苏墨的？太后的？还是……我的？如果我没有建立‘星罗’，没有搅动朝堂，外祖母就不会来京城，就不会死……”
“没有如果。”萧景琰握住她的手，掌心的温度透过冰冷的孝服传来，“你母亲说‘勿信天命，只问真心’，你的真心是好的，这就够了。剩下的，我们一起面对。”
他的眼中，没有了往日的冰冷和恨意，只有温柔和坚定，像冬日里的暖阳，一点点融化她心中的坚冰。
沈清辞看着他，泪水再次涌出，这一次，却带着一丝微弱的暖意。
也许，救赎之路真的很难，罪孽的烙印永远不会消失，但只要身边有这样一个人，愿意陪她一起走下去，哪怕前路布满荆棘，她也有勇气走下去。
只是她不知道，苏墨逃到南疆后，并没有放弃，他在密档中发现了一个更大的秘密——关于老皇帝当年构陷苏鸿的真相，和萧景琰右腿残废的另一个隐情。
而这个秘密，足以将沈清辞和萧景琰，再次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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