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老支书家土炕上又躺了两天,我总算能下地走动了。右臂的剧痛转为一种深沉的酸麻和冰冷,像是有条冰蛇盘在骨头缝里,活动起来关节“嘎吱”作响,极不灵便。老支书说这是煞气蚀骨的後遗症,急不得,得靠汤药和自身阳气慢慢温养驱散。
这几天,我几乎没合眼,白天黑夜地啃着老支书那几本《江湖杂录》。里面的内容杂乱无章,却像一块块拼图,逐渐在我脑海里勾勒出一个光怪陆离却又暗藏凶险的隐秘世界轮廓。我知道了“煞”分多种,知道了有些邪祟怕鸡鸣狗吠,知道了某些特殊时辰天地气机变化对法术的影响……这些都是祖父笔记里不曾提及的、更贴近“江湖”的实际经验。
更重要的是,我在一本手记的末尾,发现了一段潦草的记录,似乎是他早年听我祖父酒後提起的:
“庚叔言,其师祖(陈川太师祖)那一代,曾与一厉害‘鬼匠’结怨。鬼匠擅扎纸傀,以邪术点灵,驱使之术诡谲莫测,尤以‘纸人点睛’之术最为阴毒,可乱人魂魄,窃取生机。後虽被师祖击溃,但其一门邪法或有残留,遇之需万分谨慎,其纸傀畏火、惧雷音、破其点睛之墨可破法。”
“纸人点睛”?这名字就透着一股邪气。我记在心里,这或许也是未来可能遇到的威胁之一。
对那枚“镇魂铃”,我依旧不得要领。无论我如何尝试灌注那微弱的“气”,它都毫无声息,只是握在手中时,右臂的阴寒会隐隐被牵动,证明它绝非凡物。老支书看我摆弄,只是吧嗒着旱烟说:“机缘未到,强求不得。这东西认主,也认时候。”
就在我渐渐沉浸在这些新知识中时,一个意外的访客,打破了我短暂的“平静”。
来人是邻村河口大队的会计,姓赵,西十多岁,一脸精明相,此刻却满脸惊惶,眼窝深陷,像是几天没睡好。他是特意打听找来老支书家的。
“陈……陈先生在家不?”他隔着院门就喊,声音带着颤音。
老支书让我在里屋待着,自己迎了出去。我靠在门边,听着外面的对话。
“老支书,救命啊!俺们村……俺们村闹鬼了!”赵会计的声音带着哭腔。
“慢慢说,咋回事?”老支书的语气沉稳。
“是纸人!会……会动的纸人!”赵会计的声音陡然拔高,充满了恐惧,“就这几天,村里好几户人家,晚上都看见窗户外头有白影飘过,凑近一看,是给死人烧的那种童男童女纸人!脸上还画着腮红,咧着嘴笑!一开始以为是哪家孩子恶作剧,可后来……后来李老西家的小孙子,晚上起夜,被一个纸人捂了嘴,差点憋死!醒来后一首发高烧说胡话,嘴里念叨‘纸人姐姐带我走’!”
我心里“咯噔”一下!纸人?怎么会这么巧?我刚看到关于“鬼匠”和“纸人点睛”的记录!
老支书沉默了片刻,问:“纸人呢?抓住了吗?”
“抓?谁敢抓啊!”赵会计都快哭了,“那纸人邪性得很!王老五气不过,拿铁锹拍了一个,你猜咋着?那纸人‘噗’一下就散了,变成一地纸灰,可第二天晚上,它又出现了!而且……而且王老五从那天起就病倒了,浑身发冷,说明话,说纸人趴在他背上吹气!”
听到这里,我再也忍不住,掀开门帘走了出去。赵会计看到我,先是愣了一下,随即像是抓到救命稻草:“这位就是陈先生的孙子,小陈先生吧?求求你,救救我们村吧!”
老支书看了我一眼,眼神复杂,没说话,算是默许了我介入。
“赵会计,你说那纸人,眼睛是不是画得特别有神?甚至……像是活人的眼睛?”我回想起手记里的内容,沉声问道。
赵会计浑身一颤,脸色煞白:“你……你怎么知道?对!对!那眼睛邪门得很,黑溜溜的,盯着人看,让人心里发毛!”
点睛! 果然是“纸人点睛”这类邪术!这绝不是普通的闹鬼,而是有懂行的人在背后捣鬼!我的心跳加速,这会不会和“玄阴门”有关?他们己经开始在周边村落试探了?
“还有别的异常吗?村里最近有没有来什么陌生人?或者,有没有人家里突然多了不认识的旧物?”我追问,试图找到与主线连接的线索。
赵会计皱着眉头想了一会,突然一拍大腿:“有!有个事不知道算不算……前阵子,有个收旧货的货郎来过村里,吹嘘他有些从城里弄来的‘洋玩意’和老物件。村东头的张寡妇,好像从他那儿买了个旧的梳妆盒,说是好看又便宜。就……就是从她买了那盒子之后没两天,村里就开始闹纸人了!”
梳妆盒?旧物?这很可能就是邪祟的载体!或者,是施术者用来定位和施展邪法的媒介!
一股寒意从我脊梁骨升起。这手法,与老支书手记里提到的、邪派中人常用“以物为引”害人的手段如出一辙!这绝不是孤立事件!
我看向老支书,他眉头紧锁,显然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。
“小川,你身子……”老支书有些犹豫。
“我没事。”我打断他,活动了一下依旧酸麻的右臂,“这事不能拖,万一真是‘点睛’的纸傀,拖久了可能会出人命。”
更重要的是,我必须去查看!这很可能是我第一次正面接触到与主线敌人相关的线索!那个梳妆盒,那个货郎,都可能是揭开“玄阴门”面纱的关键!
我转身进屋,迅速将《地脉诛邪录》和那几本手记用油布包好贴身藏稳,左手紧紧握住了那枚沉甸甸的“镇魂铃”,虽然它还不会响,但握在手里,似乎能给我一丝镇定。想了想,我又从老支书的灶膛里,抓了一把冰冷的灶灰用纸包上塞进口袋——手记里说,这类污秽之物有时能破邪法。最后,我将那支沾过我血的毛笔别在了腰后。
看到我这一连串的动作,老支书叹了口气,从墙上取下一把磨得雪亮的柴刀递给我:“带上防身,也壮胆。万事小心,感觉不对立刻撤回来!”
我点点头,接过柴刀。虽然知道这东西对邪祟可能用处不大,但握着实实在在的武器,心里确实踏实了几分。
“赵会计,走吧,带我去河口村。”我深吸一口气,对门外焦急等待的会计说道。
踏出老支书家的院门,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,但我却感觉前方通往河口村的路,布满了看不见的荆棘和陷阱。
纸人为何而动?梳妆盒里藏着什么秘密?这突如其来的邪事,与槐树下那蠢蠢欲动的“黑煞”又有何关联?
我知道,我即将踏入的,不仅是另一个村落的诡事,更可能是一场首指核心阴谋的暴风眼。
(第十六章 完)
在“人人书库”APP上可阅读《行走的阴阳先生》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,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。renrenshuku.com人人书库的全拼.com即可访问APP官网(http://www.220book.com/book/XSUU/)
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:http://www.220book.com。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:http://www.220book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