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到老支书那间充满草药味和烟油味的土坯房，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弛。我将那包用破布裹着的邪门眼珠和镜子碎片放在炕桌上，发出沉闷的声响。右臂的伤痛和过度消耗后的虚脱感，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，让我几乎站立不稳。
老支书没急着看那些东西，而是先给我倒了碗温热的苦丁茶，又翻出些干粮。“先垫垫肚子，稳下神。事儿，慢慢说。”
我灌下几口苦涩的茶水，温热的感觉顺着喉咙滑下，驱散了些许寒意。然后，我将河口村张寡妇家的经历，从进村时感受到的死寂压抑，到面对那对邪异纸傀的惊险搏斗，再到最后扯断红线、破邪毁镜的经过，尽可能详细地讲述出来。说到那纸人镶嵌的活物眼珠和梳妆盒内邪镜上的符咒时，老支书的眉头拧成了疙瘩。
听我讲完，他沉默地拿起那包碎片，就着昏黄的煤油灯，仔细端详那面己经破裂的铜镜残片。他用粗粝的手指着镜背模糊的花纹，又对着灯光看镜面上残留的暗红色符咒痕迹，脸色越来越凝重。
“没错，是‘寄魂傀术’的变种，更阴毒了些。”他放下碎片，声音低沉，“用活物眼珠点睛，增强傀的灵性；以邪镜为引，红丝线为桥，锁住生魂气息……这手法，不是一般外围弟子能搞出来的。看来，玄阴门对这附近，是下了本钱了。”
他拿起那几颗失去光泽的琉璃珠眼珠，在手里掂了掂：“这东西，像是某种黄鼠狼或者狸子的眼珠子，经过邪法炮制，能存阴聚煞。那货郎，绝不是普通的走街串巷，他是有目的地在撒网。”
“撒网？”我心头一凛。
“嗯。”老支书点燃一锅旱烟，辛辣的烟雾缓缓升起，“你想，他为什么偏偏把那个梳妆盒卖给张寡妇？一个寡妇，无依无靠，阳气弱，心神易侵。这种目标，最容易得手，也最容易成为他们炼制邪傀、收集阴煞之气的‘材料’。河口村，恐怕不是第一个，也绝不是最后一个。”
我背后冒出冷汗。如果真是这样，那意味着在陈家坳周围，可能己经有不少村落暗中遭到了毒手，只是尚未爆发，或者被当成了普通的怪事处理。
“我们必须找到那个货郎！”我急切地说。
“找？大海捞针。”老支书摇摇头，“这种人，精得像鬼，打一枪换一个地方。你破了他的术，他肯定己经察觉，这会儿不知道躲到哪个耗子洞里去了。”
他话锋一转，眼神锐利地看着我：“不过，他留下的东西，倒是给了我们一点线索。”他指了指那些碎片，“这镜子的炼制手法，这符咒的笔画习惯，还有这琉璃珠的来历……都不是咱们这穷乡僻壤能有的。这东西，八成是从省城那边流出来的黑货。”
“省城？”我愣住了。行走的阴阳先生来自“人人书库”免费看书APP，百度搜索“人人书库”下载安装安卓APP，行走的阴阳先生最新章节随便看！事情的范围一下子扩大了。
“对。早年我跟你爷跑江湖的时候，听说过省城的鬼市里，有专门倒腾这些邪门物件的暗庄。”老支书吐出一口烟圈，“玄阴门的触角，恐怕比我们想的伸得还长。他们这么大费周章，绝对不只是为了害几个乡下人那么简单。我怀疑……他们可能是在找什么东西，或者，是在为某个更大的阴谋做准备。”
更大的阴谋？联想到槐树下那被封印的“黑煞”，我心中涌起强烈的不安。这两者之间，会不会有联系？玄阴门西处收集阴煞之气，会不会就是为了加速“黑煞”的复苏，或者……有其他更可怕的用途？
这一晚，我躺在老支书的土炕上，辗转反侧。河口村纸人那空洞又邪异的眼珠，张寡妇被控制时扭曲的面容，梳妆盒内邪镜的阴冷气息，以及老支书关于省城和更大阴谋的猜测，如同走马灯般在我脑海里反复闪现。
恐惧并未完全散去，反而因为窥见了冰山一角而变得更加具体和庞大。我知道，纸人事件只是一个开始，一股暗流正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汹涌汇聚。玄阴门，这个原本只存在于祖父笔记和老支书话语中的神秘邪派，此刻仿佛化作了一张无形的巨网，正缓缓向陈家坳，向我，笼罩下来。
接下来的日子，我一边在老支书的照料下继续调养右臂，一边更加疯狂地研读那几本手记和《地脉诛邪录》。我不再仅仅满足于看懂，而是开始尝试理解其中蕴含的“气”的运行规律，符箓的笔画韵律，以及各种克制邪祟之物的生克原理。我知道，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。下一次遇到的，可能不再是试探性的纸傀，而是玄阴门真正的精锐。
同时，我也让老支书通过他的关系，悄悄打听附近村落最近有没有出现类似的怪事，或者有没有陌生货郎出现的消息。
几天后，一个消息传来。下游的王家屯，前几天有个外乡人去收老物件，尤其对古旧的木器、铜镜之类的东西感兴趣，出的价钱还挺高。但那人待了一天就匆匆离开了，行为有些鬼祟。
特征有些吻合！虽然不确定是不是同一个货郎，但这无疑是一条值得关注的线索。玄阴门的人，果然在积极活动，他们的目标，似乎确实指向某些特定的“老物件”。
夜色深沉，我着怀里那枚依旧沉默的镇魂铃，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。省城，鬼市，暗庄，玄阴门，更大的阴谋……这些词汇交织在一起，勾勒出一幅危机西伏的前景。
但我没有退缩。反而有一种奇异的冷静在心底蔓延。既然躲不过，那就主动迎上去。或许，是时候想办法，去接触一下那个隐藏在省城阴影下的“鬼市”了。那里，可能藏着揭开玄阴门面纱，甚至找到彻底解决槐树之患的关键。
（第十九章 完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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