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一声“散”字出口，仿佛抽空了我全身的力气。
声音在狭小的堂屋里炸开，竟带着一种奇特的回响。与此同时，我右手紧握的毛笔笔杆上，那抹我的中指精血，骤然亮起一道微弱的、却无比纯正的金红色光芒！
光芒虽弱，却像烧红的烙铁刺入冰雪！
“嗤——”
一声极其轻微、却清晰可闻的、如同冷水滴入热油般的声音，从西北角落传来！
那片一首凝聚不散的浓郁“死气”，在这金红光芒的照射下，如同被一只无形大手狠狠撕扯，瞬间剧烈地翻滚、扭曲，发出一阵只有我灵觉能感知到的、充满怨毒和不甘的无声尖啸！
我左手中的罗盘指针疯狂跳动，最终发出一声清脆的“咔哒”声，猛地回转，颤抖着指向了正确的南北方向！虽然指针依旧微微颤动，显示周围磁场仍未完全平静，但那种被死死锁定的感觉，消失了！
角落里的阴寒气息，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。那种如芒在背的窥视感，也随即消散。
成功了？！笔记上的方法真的有用！我暂时逼退了它！
一阵强烈的虚脱感袭来，我双腿一软，差点瘫坐在地，连忙用手撑住桌面才稳住身形。不仅仅是力气耗尽，更感觉像是大病初愈，浑身发冷，脑子里也空荡荡的，这就是笔记里提到的“耗人元气”吗？
“小川？你……你刚才在喊什么？”
母亲被我的大喝惊醒，揉着惺忪的睡眼，茫然又担忧地看着我。她显然看不到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，只见到我脸色苍白、满头大汗地撑着桌子，手里还攥着支毛笔。
“没……没事，妈。”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，迅速将还在微微发烫的毛笔和罗盘收起，“刚才……刚才有只大耗子窜过去，被我吓跑了。”
这个借口蹩脚至极，但惊魂未定的母亲似乎没有深究，只是念叨着：“吓死我了，没事就好，没事就好。你脸色怎么这么差？快坐下歇歇。”
我依言坐在凳子上，心脏还在狂跳。危机只是暂时解除，那个“地秽”是被逼退了，但笔记上说了，这只是“暂时”。它会不会卷土重来？它到底是什么来头？为什么会盯上我家？
无数疑问盘旋在脑海中。
然而，还没等我这口气喘匀，甚至没来得及仔细感受元气损耗带来的虚弱，床上一首昏迷的祖父，忽然发生了异变！
他猛地咳嗽起来，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剧烈，瘦削的身体在旧棉被下弓起，像一只离水的虾米。蜡黄的脸上泛起一种极不正常的潮红。
“爹！”
母亲惊呼一声，扑到床边，手足无措地给他拍背。
我也心头一紧，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。是被我刚才的举动影响了吗？
祖父的咳嗽声渐渐平息，但他并没有像之前那样陷入昏睡，而是……缓缓地，睁开了眼睛！
那双眼睛，不再是我回家时看到的浑浊无神，也不再是昏迷前那种充满恐惧的急切，而是一种……难以形容的复杂眼神。有疲惫，有沧桑，有解脱，还有一丝锐利如昔的光芒，仿佛回光返照，又像是沉睡了许久终于苏醒。
他的目光缓缓移动，先是看了看泪流满面的母亲，轻轻动了动干裂的嘴唇，发出微弱的声音：“……秀英……辛苦你了……”
母亲激动得说不出话，只是拼命摇头。
然后，祖父的目光，越过母亲，定格在我身上。
那目光，带着一种审视，一种了然，还有一种……我读不懂的沉重。
他看到了我手中还没来得及完全收起的罗盘，也看到了我右手中指上那个明显的伤口。
他沉默了几秒钟，喉咙里发出嗬嗬的、像是风穿过破洞的声音，然后，他用尽力气，清晰地说出了醒来后的第二句话，每一个字都像锤子砸在我心上：
“川娃子……你……你动用‘血咒’了？”
血咒？
我愣住了。笔记上只说是“精血为引”，并没提什么“血咒”。但看祖父如此凝重的神色，这显然不是一件小事。
“我……我只是按照笔记上写的，逼退了角落里的东西……”我有些心虚地解释。
祖父缓缓摇了摇头，眼神更加沉重：“傻孩子……咱陈家人的血……是引子，也是……标记啊……”
标记？什么标记？标记给谁看？
一股比面对“地秽”时更加冰冷的不安，瞬间攥紧了我的心脏。我忽然意识到，我今晚的举动，可能不仅仅是驱散了一个邪祟那么简单。
祖父的苏醒，似乎也并非吉兆，反而像是揭开了某个更恐怖真相的序幕。
他死死地盯着我，或者说，是盯着我手指上那个己经不再流血的伤口，一字一顿地，说出了让我如坠冰窖的话：
“它……不是冲着我这把老骨头来的……它等的……一首是你……”
“你这一滴血……怕是己经把‘它’……彻底唤醒了……”
（第六章 完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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