子时的风带着深秋的凉意，刮过城外的荒郊，卷起地上的枯叶，打着旋儿撞在破庙的门板上，发出“吱呀”的哀鸣。
沈砚裹紧了身上的外套，站在破庙门口，犹豫了片刻才推开门。庙里弥漫着一股霉味和尘土的气息，月光从屋顶的破洞漏下来，照亮了地上散落的干草和香灰，正中央的神龛早己空了，只剩下一个破败的供桌。
“有人吗？”沈砚低声喊道，声音在空旷的庙里回荡。
没有人回应。
难道又是陷阱？
他握紧了藏在袖中的匕首——那是从影的尸体上找到的，虽然他不擅长用，但总比手无寸铁强。他一步步往里走，眼睛警惕地扫视着西周，供桌后面、佛像残骸的阴影里，任何一个角落都可能藏着危险。
就在他走到供桌前时，身后突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：“沈公子果然来了。”
沈砚猛地转身，匕首瞬间出鞘，对准声音的方向。
月光下，一个穿着灰色布衣的老者从神龛后面走了出来，须发皆白，脸上布满皱纹，手里拄着一根拐杖，看起来步履蹒跚，眼神却很清亮。
“是你？”沈砚愣住了，这个老者有点眼熟。
老者笑了笑，露出没剩几颗牙的牙床：“沈公子不记得老奴了？当年在国子监，老奴给王博士当过杂役。”
沈砚这才想起来，确实有这么个老杂役，总是默默地扫地、整理书卷，很少说话，谁也没注意过他。可他怎么会知道溯源录？还知道得这么清楚？
“是你给我送的纸条？”沈砚没有放下匕首，“你到底是谁？”
“老奴是谁不重要。”老者走到供桌旁，拿起一个布满灰尘的瓦罐，倒出里面的东西——是半张泛黄的羊皮纸，上面画着复杂的线条，看起来像是一张地图。“重要的是，这东西，沈公子或许用得上。”
沈砚的目光落在地图上，瞳孔微微收缩。地图的边缘有火燎的痕迹，显然是被人从整张地图上撕下来的，上面标注的地名大多模糊不清，但有一个标记却异常清晰——那是一个小小的鼎形图案，旁边写着“溯源”二字。
“这是……”
“溯源录的藏匿地。”老者的声音低沉下来，“或者说，是它的‘根’。”
沈砚的心猛地一跳：“什么意思？”
老者叹了口气，在供桌旁坐下，示意沈砚也坐。“沈公子可知，溯源录并非凡物？它是用前朝一位大儒的心头血混合墨汁写成，承载着三朝的兴衰记忆，有映照过去、推演未来的能力。但它的历量并非无穷无尽，每一次‘修正’历史，都会消耗自身的灵力，时间久了，就会陷入沉睡。”
“沉睡？”
“嗯。”老者点头，“每隔百年，它就需要回到‘根’处汲取灵气，否则就会彻底消散。这张地图，就是通往它‘根’处的路。只是……”他顿了顿，眼神变得复杂，“二十年前，地图被人分成了两半，一半在老奴手里，另一半……落在了镇北侯手里。”
沈砚恍然大悟：“所以镇北侯一首在找这半张地图？他想控制溯源录？”
“不止是他。”老者苦笑一声，“历代帝王、权臣，谁不想掌控这种能改变历史的力量？当年王博士之所以留在国子监，就是为了守护这半张地图，提防那些觊觎溯源录的人。”
沈砚想起王博士最后留在密库的背影，心里一阵发酸：“那您……”
“老奴是王博士的故人，受他所托，若是他出事，就把地图交给能信任的人。”老者看着沈砚，“沈公子能拒绝太子的威逼，能对抗镇北侯的势力，还能守住本心不滥用溯源录的力量，是王博士认定的人。”
沈砚握紧了那半张地图，指尖微微颤抖。他没想到这背后还有这么多故事，王博士的牺牲、老者的守护，都让他觉得肩上的担子重了许多。
“那另一半地图呢？”沈砚问道，“镇北侯死了，地图会不会落在别人手里？”
老者的脸色沉了沉：“这正是老奴担心的。镇北侯虽然死了，但他的党羽还在，尤其是那个叫影的……老奴听说他左肋有旧伤，那伤是当年为了抢地图，被王博士用砚台砸出来的。”
沈砚心里一动，影的旧伤果然和溯源录有关！
“还有陛下。”老者压低了声音，“老奴在国子监待了几十年，看得出陛下对奇书异闻早有兴趣，他召见你，恐怕不只是试探，更是想把溯源录收归己有。”
沈砚的心沉了下去。一边是虎视眈眈的陛下，一边是可能藏着另一半地图的镇北侯残党，他夹在中间，处境比想象中更危险。
“那我该怎么办？”沈砚看向老者，“这地图上的‘根’处，到底在哪里？”
老者指着地图中央那个鼎形图案：“这里是洛水之源的‘墨山’，据说那里有座千年墨池，是当年那位大儒炼制溯源录的地方。只有把两版地图拼在一起，才能找到准确的位置。”
墨山？沈砚从未听说过这个地方。
“沈公子，”老者站起身，“老奴能做的都做了，剩下的路，得你自己走了。记住，溯源录的力量是双刃剑，用好了能匡扶正义，用不好……会万劫不复。”
他说完，转身就要走。
“等等！”沈砚叫住他，“您还没告诉我，那枚会跑的墨锭是怎么回事？它是不是和溯源录有关？”
老者回头，看了他一眼，眼神有些复杂：“那是王博士用墨山的石粉做的墨，里面掺了点溯源录的灵气，能感知到附近的邪祟。影的残魂附在上面，本想找机会夺回地图，没想到被溯源录自己收了去。”
原来如此！沈砚终于明白了。
老者没再多说，拄着拐杖，身影很快消失在庙外的黑暗里。
沈砚独自站在破庙里，手里捏着那半张地图，心里五味杂陈。他本想过平静的日子，却被卷入了这场关于奇书、权力和阴谋的旋涡里，想抽身都难。
就在这时，怀里的《大晟史》突然发烫，他连忙掏出来，只见书页上又浮现出一行红笔字：
“天亮前，有人会来抢地图。往东边的乱葬岗跑，那里有地道。”
沈砚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！
有人要来抢地图？是镇北侯的残党，还是陛下的人？
他不敢多想，立刻将地图折好，塞进贴身的衣袋里，抓起匕首就往庙外跑。刚跑出庙门，就听到身后传来马蹄声，还有人喊着他的名字，声音粗暴而熟悉——是之前在国子监放火的那些士兵，显然是镇北侯的残党！
“在那儿！别让他跑了！”
沈砚头皮一麻，转身就往东边的乱葬岗跑。那里坟茔密布，杂草丛生，黑暗中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，脚下不时踢到腐朽的棺材板，发出刺耳的声响。
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，还有箭矢“嗖嗖”地从耳边飞过，钉在旁边的坟头上。
他按照溯源录的指引，在乱葬岗里七拐八绕，终于在一棵歪脖子树下找到了一个被杂草掩盖的洞口——正是地道入口。
他来不及多想，一头钻了进去，身后传来士兵们气急败坏的咒骂声。
地道里漆黑一片，弥漫着泥土的腥气。沈砚摸索着往前爬，爬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，前方突然出现了光亮，还传来潺潺的水声。
他爬出地道，发现自己站在一条小河边，月光洒在水面上，泛着粼粼波光。
身后的地道入口自动合上了，被茂密的芦苇掩盖，看不出任何痕迹。
沈砚松了口气，瘫坐在河边，大口喘着气。
就在这时，他听到河对岸传来轻微的响动，像是有人在拨水。
他警惕地看去，只见一叶扁舟从芦苇荡里划了出来，船头站着一个人，穿着蓑衣，戴着斗笠，看不清脸，手里却举着一样东西——是另一半羊皮地图！
沈砚的瞳孔骤然收缩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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