泉州港的晨雾尚未散尽，沈砚和苏清鸢己跟着一艘运瓷的商船悄悄靠岸。码头人声鼎沸，挑夫的号子、商贩的吆喝、海鸟的啼鸣交织在一起，带着海港特有的喧嚣与活力。
“跟紧我。”引路的船老大是个络腮胡汉子，姓郑，是文巡抚托付的人。他将两人领到一艘巨大的三桅商船后舱，舱门隐蔽在一堆青花瓷之间，推开才发现内里别有洞天——竟是间堆满书籍的小舱室，空气中弥漫着墨香与海腥气的奇特混合。
“这是‘海月号’的秘密舱，”郑老大粗声解释，“船上的账房先生是个老秀才，最爱收集各地的奇闻异志，这些书都是他的宝贝。”
舱室角落里坐着个戴眼镜的老者，正就着晨光批注一本泛黄的线装书，见他们进来，推了推眼镜：“文巡抚的信收到了。老夫姓温，负责保管你们带来的东西。”
沈砚将装着账册和《大晟史》的木箱递过去，温先生打开箱子，手指抚过那些记录着黑暗与抗争的纸页，叹了口气：“三十年了，老夫在海上漂了三十年，见过太多官商勾结、草菅人命，总盼着有朝一日能把这些龌龊事摊在太阳底下晒一晒。”
他从书架上抽出一卷海图，铺开在桌上：“你们看，这是老夫画的航线图，从泉州到吕宋，再到波斯，每一处港口都标着当地的风物人情，也记着那些见不得光的交易。比如这里，”他指向一处岛屿，“三年前，有艘官船在这里把赈灾粮卖给了海盗，船上的水手偷偷记在船日志里，后来被我设法抄了下来。”
苏清鸢凑近一看，海图边缘果然用小字写着密密麻麻的注解，字迹娟秀，不似温先生的笔锋。“这是……”
“是船上的女眷写的，”温先生眼中闪过一丝温柔，“她本是书香门第的小姐，被海盗掳来，却没丢了风骨，每日都在海图上记录所见所闻。可惜去年染了风寒，没能撑过去。”他顿了顿，将海图小心卷起，“这些字，和你们带来的账册一样，都是大海的记忆，丢不得。”
正说着，甲板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，郑老大推门进来，脸色凝重：“温先生，不好了，巡海的兵舰来了，说是要检查所有出港的商船！”
温先生迅速将账册和海图塞进一个空心的船桨里，又在桨身刻上不起眼的海浪纹：“这船桨是‘海月号’的信物，穿成炮灰后我发现历史是本烂账来自“人人书库”免费看书APP，百度搜索“人人书库”下载安装安卓APP，穿成炮灰后我发现历史是本烂账最新章节随便看！交给吕宋港的陈掌柜，他自会明白。你们得马上离开，老夫让人送你们去城郊的开元寺，那里的住持是自己人。”
“那您怎么办？”沈砚急道。
“老夫一把老骨头了，他们还能奈我何？”温先生将船桨塞到沈砚手里，推了他们一把，“记住，船桨不能丢，里面的东西更不能丢。等‘海月号’出了港，会派人去寺里接你们。”
沈砚和苏清鸢跟着郑老大从后舱的密道离开，穿过堆满瓷器的货舱时，听见温先生在舱室里朗声道：“《论语》有云，其身正，不令而行；其身不正，虽令不从……”声音朗朗，带着股豁出去的坦然。
码头上，兵丁的呵斥声、瓷器破碎声、温先生的诵读声混杂在一起，像一首悲壮的交响曲。苏清鸢忍不住回头，看见“海月号”的甲板上，温先生被两个兵丁架着，却仍在挣扎着高喊：“尔等可知，头顶有青天，海上有明月，所作所为，皆有记录！”
郑老大拽了拽他们的衣袖，沉声道：“走！别辜负了温先生！”
两人跟着他钻进一条狭窄的巷弄，身后的喧嚣渐渐远去。沈砚握紧了手中的船桨，桨身的木质纹理硌得手心生疼，却让他无比清醒——这不仅仅是一根船桨，更是一份嘱托，一段必须延续的记忆。
巷弄尽头，开元寺的红墙在晨雾中若隐若现，钟声悠远，仿佛能涤荡世间的污浊。沈砚望着那片红墙，又望向远方的海平面，“海月号”的帆影己经升起，正缓缓驶向朝阳初升的方向。
他忽然明白，所谓传承，从来不是某一个人的事。是王博士的坚守，是秦船长的牺牲，是温先生的从容，是无数个在黑暗中点燃微光的人，用生命连成的航线。
而他和苏清鸢，不过是这条航线上的接力者。
苏清鸢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，指着寺门旁的石碑：“你看。”
石碑上刻着“海纳百川”西个大字，笔力浑厚，透着包容万物的气度。
沈砚握紧船桨，与苏清鸢相视一眼，迈步走向那扇古朴的寺门。前路或许依旧迷雾重重，但只要手中的船桨还在，只要心里的光不灭，他们就会一首走下去。
《大晟史》安静地躺在行囊里，仿佛也在静静等待着，记录下接下来的航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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