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风送爽时，墨山的橘子红透了枝头。孩子们挎着竹篮摘橘子，欢笑声惊飞了枝头的麻雀。沈砚坐在老梅树下，翻看着新到的《江南闱报》，上面刊登着秋闱的放榜名单，苏州府有三个学子上榜，其中一个竟是王博士的远房侄子。
“王博士要是还在，肯定得请我们喝酒。”苏清鸢端来一盘切好的橘子，笑着说。她的指尖沾着橘汁，像抹了层淡淡的胭脂。
沈砚点头，拿起一瓣橘子：“听说这位王贤弟要去京城参加春闱，路过墨山时，想来拜访王博士的旧居。”
“那可得好好招待。”秦船长拄着拐杖走过来，胳膊上的伤疤在秋阳下泛着浅粉色，“正好让他给孩子们讲讲京城的考场，说不定将来咱们学堂也能出个状元。”
提到状元，小豆子立刻放下手里的橘子，挺起小胸脯：“我要考状元！像沈先生一样，帮人伸冤！”
孩子们哄堂大笑，柳嫂的儿子小石头也跟着喊：“我也要！我要保护娘和妹妹！”
沈砚看着这群朝气蓬勃的孩子，心里暖暖的。他想起自己年少时，也曾幻想过金榜题名，只是后来家道中落，才辗转来到墨山。如今看来，墨山虽偏，却藏着比功名更珍贵的东西。
几日后，王贤弟果然来了。他穿着件青色长衫，背着个书箱，眉眼间与王博士有几分相似，说话却带着少年人的锐气。
“晚辈王砚，见过沈先生、苏姑娘。”他对着沈砚和苏清鸢拱手行礼，“家叔常提起墨山学堂，说这里藏着天下最珍贵的书。”
“王公子客气了。”沈砚引着他参观学堂，“博士的书房还保持着原样，您要不要看看？”
王砚眼睛一亮：“求之不得！”
王博士的书房依旧整洁，书架上摆满了泛黄的古籍，案几上的砚台还沾着墨痕，仿佛主人只是暂时离开。王砚走到书架前，手指拂过书脊，忽然在角落里发现一本线装旧书，封面上写着《墨山异闻录》，书页边缘己经磨损。
“这本书……”王砚翻开几页，眉头渐渐皱起，“里面的字迹，倒像是家叔的，却又多了些奇怪的符号。”
沈砚凑过去看，只见书页上除了王博士的批注，还有些类似星图的符号，歪歪扭扭的，像是随手画下的。他忽然想起暗河粮船的星纹，心里一动：“这些符号，会不会与星象有关？”
苏清鸢也觉得眼熟：“上次在龙兴寺，观音像的莲花座上，好像也刻着类似的图案。”
王砚仔细比对了半天，忽然道：“这不是星图，是种密码！家叔年轻时研究过西域的密文，说可以用天干地支对应字形……”他拿出纸笔，按照书中的符号推演起来，“你们看，‘明’字对应‘辰’，‘远’字对应‘巳’……连起来是‘辰巳之交，河底藏秘’。”
辰巳之交，正是凌晨五点到七点。河底藏秘，难道指的是暗河？
沈砚心里一震：“王公子，还能再解几句吗？”
王砚点头，又解了几处，得出的句子更惊人：“‘双木成林，梅下有玉’、‘三水为川，舟载忠魂’。”
双木成林，暗合秦船长的“秦”（“秦”字上为双木）；梅下有玉，正是启明玉佩；三水为川，应是漕运的“漕”；舟载忠魂，说的无疑是暗河的粮船和船员骸骨。
“王博士竟早就把真相藏在了书里！”苏清鸢惊叹道。
王砚也是一脸震惊：“家叔从未跟我提过这些，只说墨山有他放不下的东西。原来……”他忽然想起什么，从书箱里拿出个布包，“对了，家叔临终前，让我把这个交给墨山学堂的主人。”
布包里是块砚台，石质温润，上面刻着“守拙”二字，正是王博士常用的那块。砚台底下有个暗格，里面藏着半张字条，上面写着：“清鸢姑娘亲启——若沈砚遇困，可持此砚去寻苏州水云轩的故人，他欠我一个承诺。”
苏清鸢拿起字条，手指微微发颤。她一首以为自己只是偶然来到墨山，没想到王博士早就为她留下了后路。
“水云轩？”沈砚想起吴老刀的死，“难道是盐帮的人？”
“不管是谁，”秦船长沉声道，“王老头既然这么写，肯定有他的道理。这砚台得收好。”
王砚在墨山住了三日，临走前，沈砚把《墨山异闻录》借给了他：“或许里面还有更多秘密，等你解出来，别忘了告诉我们。”
“一定。”王砚拱手道别，“春闱后，我再来看各位。”
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山路尽头，沈砚拿起那块“守拙”砚台，忽然觉得王博士从未离开。他的智慧，他的守护，都藏在这墨山的一草一木、一书一砚里。
《大晟史》的纸页在秋风中轻轻作响，仿佛在期待着王砚的新发现，期待着那些被密码锁住的往事，终有重见天日的一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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