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怎么突然问这个？”
（或者说，极有可能是顾言）的声音透过耳机传来，平静无波，却像一块投入苏念晚心湖的石子，激起了千层浪。
苏念晚的心脏瞬间缩紧，大脑飞速运转，试图找到一个合理的、不暴露自己的借口。“啊……就是，随便聊聊嘛。”她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轻松自然，“感觉你好像对游戏理解特别深，像是……受过很专业的训练似的。所以有点好奇你是不是参加过什么战队或者社团……”
说完，她屏住呼吸，紧张地等待着对方的反应。这算不算试探得太明显了？
耳机那头又是一段短暂的沉默，然后才响起听不出情绪的声音：“嗯，算是吧。”
算是吧？这个模棱两可的回答，让苏念晚更加心痒难耐。她几乎可以肯定，就是顾言！那个在电竞社惊鸿一瞥、被称作“冷面大神”的社长！
这个认知让她既兴奋又惶恐。兴奋的是，那个在网络另一端指引她的大神，竟然是现实中如此耀眼、触手可及的存在；惶恐的是，他们之间的差距如此巨大——他是万众瞩目的校队明星，而她只是一个籍籍无名、甚至有些笨拙的普通女生。如果他知道每天和他一起打游戏、接受他“特训”的“年曲奇”，就是那天在活动室慌慌张张、看起来傻乎乎的新面孔，他会怎么想？会不会觉得……很失望？
这种隐秘的认知，像一层透明的薄膜，隔在了她和网络那头的之间。她开始更加留意他说话的语气，试图从中分辨出哪些是属于“”的冷静自持，哪些又是属于“顾言”的威严疏离。
接下来的特训，苏念晚变得有些小心翼翼。她不敢再问任何涉及现实生活的问题，生怕一不小心就暴露了自己己经“认出”他的事实。她将全部精力投入到游戏中，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专注和努力，仿佛只有这样，才能弥补那横亘在现实之间的鸿沟，才能让自己在他眼中，不至于显得那么“菜”。
她的进步是肉眼可见的。在的刻意引导下，她开始尝试指挥一些简单的团战发起时机，或者提醒队友注意敌方关键技能的冷却。虽然依旧会犯错，但那种对游戏的理解和参与感，是过去从未有过的。
这天下午，苏念晚有一节选修课和电竞社的例行会议时间冲突。她犹豫再三，还是选择了去上课。毕竟，她还不是电竞社的成员，贸然跑去开会太过奇怪。而且，她还没有做好在现实中去面对“顾言”的心理准备。
下课铃响，她抱着书本随着人流走出教学楼。天空不知何时阴沉了下来，乌云低垂，空气中弥漫着雨前的土腥味。要下雨了。她想起自己晾在宿舍阳台的衣服，不由得加快了脚步。
就在她穿过连接教学区和生活区的林荫道时，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高挑身影从行政楼的方向走来，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，正低头快步疾行，眉头微蹙，似乎在想什么事情。
是顾言！
苏念晚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，几乎是下意识地，她侧身躲到了一棵粗大的梧桐树后面。她背靠着粗糙的树干，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“咚咚”狂跳的声音。
她偷偷探出半个脑袋，看着顾言从不远处走过。他今天穿了一件深蓝色的连帽衫，牛仔裤，帆布鞋，比在活动室时少了几分正式，多了些随性的少年气，但那股生人勿近的冷感依旧存在。他走得很急，似乎要赶去什么地方。
就在他即将走过苏念晚藏身的梧桐树时，一阵疾风突然刮过，吹得树叶哗哗作响。顾言手里的文件夹没拿稳，被风猛地掀开，几张雪白的A4纸如同受惊的白鸽般，从文件夹里飞了出来，散落一地。
顾言低咒一声，连忙弯腰去捡。
苏念晚躲在树后，看得一清二楚。其中一张纸，被风卷着，不偏不倚地飘到了她的脚边。
那是一张打印出来的数据图表，上面密密麻麻地标注着各种英雄的胜率、Ban/Pick率、经济曲线……苏念晚只看了一眼，就确定这是王者荣耀的比赛数据分析图！在图表的下方，还有几行手写的批注，字迹凌厉，一如他给人的感觉。
鬼使神差地，苏念晚蹲下身，捡起了那张纸。
几乎在同一时间，顾言己经捡起了其他散落的纸张，站起身，目光扫视地面，显然在寻找缺失的那一张。他的视线，很快便定格在了梧桐树后，那个蹲在地上、手里正拿着一张纸的女生身上。
西目相对。
空气仿佛凝固了。
苏念晚的大脑一片空白，手里捏着那张轻飘飘的纸，像是捏着一块烧红的烙铁。她完全没料到会以这种方式，在如此近的距离下，与顾言正面相对。
顾言显然也认出了她。他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讶异，但随即就被惯有的冷静所取代。他朝着苏念晚走了过来。
完了完了完了……苏念晚在心里哀嚎，手忙脚乱地站起来，脸上烫得几乎能煎鸡蛋。她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。
“同学，这张纸，是我的。”顾言在她面前站定，声音不高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。他的目光落在苏念晚手中的纸上，然后又抬起来，平静地看着她。
“啊……是，是的！对不起！我刚看到被风吹过来，就……”苏念晚语无伦次地把纸递过去，头垂得低低的，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。
顾言接过纸张，简单地扫了一眼，确认无误，便将它夹回了文件夹里。“谢谢。”他淡淡地说了一句，语气疏离而有礼。
就在这时，酝酿己久的雨点，毫无征兆地噼里啪啦砸了下来，瞬间就连成了雨幕。
“下雨了。”顾言抬头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，又看了看眼前这个因为紧张和尴尬而显得手足无措的女生。她没带伞，怀里还抱着书，看起来有点可怜。
苏念晚也慌了，这雨来得又急又大，从这里跑回宿舍，肯定要淋成落汤鸡。
“你去哪儿？”顾言忽然问道。
“啊？我……我回桂园宿舍。”苏念晚下意识地回答。
顾言沉默了一下，似乎在权衡什么。然后，他做出了决定：“我也回那边方向。伞不大，如果你不介意，可以一起走到路口。”
苏念晚简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！
冷面大神顾言，居然主动提出要和她共撑一把伞？
“不……不用麻烦了！我跑回去就行！”她慌忙摆手，脸颊更红了。
“雨很大，会感冒。”顾言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，但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。他己经从背包里拿出了一把黑色的折叠伞，“啪”一声打开，举过了头顶，然后往前走了半步，将苏念晚也罩在了伞下。
一股清冽的、带着淡淡洗衣液香味和些许薄荷糖气息的味道，瞬间将苏念晚包裹。这味道……和她在深夜里，从耳机里想象出的味道，竟然有几分相似！
她僵着身体，几乎是同手同脚地，跟着顾言的步伐，走进了雨幕之中。
伞下的空间并不宽敞，为了避免碰到对方，两人都刻意保持着距离。苏念晚能感觉到自己的右肩暴露在伞的边缘，雨水很快打湿了一小片。但她不敢靠得更近，只能尽可能地缩着身子。
沉默在雨中蔓延，只有雨点敲打伞面的声音，和她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。
苏念晚紧张得几乎无法呼吸。她偷偷用眼角余光瞥向身旁的顾言。他目视前方，侧脸线条冷硬，下颌绷紧，似乎并没有要交谈的意思。
他认出我了吗？苏念晚心里七上八下。他应该不记得在活动室见过我了吧？毕竟当时只是匆匆一瞥。那他为什么愿意和我共撑一把伞？只是出于基本的礼貌和风度吗？
无数个问号在她脑海里翻滚。
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，顾言忽然开口，打破了沉默，问的却是一个让她意想不到的问题：
“同学，你玩《王者荣耀》吗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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