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同学，你玩《王者荣耀》吗？”
雨声哗啦，敲打着黑色的伞面，也敲打在苏念晚的心上。顾言这突如其来、看似随意的问话，让她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。
他为什么这么问？
是巧合？还是……他发现了什么？
他认出我就是“念曲奇”了？
无数个念头像受惊的鱼群，在她脑海里疯狂窜动，激起一片混乱的涟漪。她紧张得手指掐进了书本的封面，喉咙发干，几乎发不出声音。
承认？还是否认？
如果承认，他接下来会问什么？ID是什么？会不会立刻将她和那个笨拙的“念曲奇”联系起来？毕竟，她刚才还捡起了他那张写满游戏数据分析的纸，这巧合未免太过明显。
如果否认……可她明明就是个玩家，而且是个正在他指导下努力提升的玩家。撒谎似乎很蠢，而且万一他以后知道了，会不会觉得她虚伪？
电光火石之间，苏念晚选择了最折中、也是最安全的回答。她抬起头，努力挤出一个尽可能自然的、带着点不好意思的笑容，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有些微弱：“玩……玩一点。不过玩得不好，挺菜的。”
她说完，心脏几乎跳到了嗓子眼，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顾言的反应。
顾言听了她的回答，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，只是极轻地“嗯”了一声，目光依旧平视着前方的雨幕，仿佛刚才真的只是随口一问，为了打破沉默的尴尬而己。
他没有继续追问。
这个反应，让苏念晚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，又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。
他果然……没认出她。或者说，他根本就没把现实里这个偶然遇到的、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女生，和游戏里那个与他并肩作战（虽然很坑）的“念曲奇”联系起来。
在他眼里，她大概就真的只是一个“玩一点，但很菜”的普通路人同学吧。
伞下的空间因为沉默而显得更加逼仄。雨水沿着伞骨滑落，形成一道透明的水帘，将两人与外界隔开。苏念晚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，以及身边人平稳的呼吸声。那股清冽的、混合着淡淡薄荷糖气息的味道，此刻闻起来，竟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疏离。
她偷偷用余光打量顾言。他侧脸的线条在雨天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柔和，但紧抿的唇角依旧透着惯有的冷峻和专注。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，或许还是电竞社的事情，或许是他那些复杂的数据分析，总之，与她无关。
这段通往宿舍路口的路，突然变得无比漫长。苏念晚希望它再长一点，让她能多一会儿待在这把伞下，离他近一点；又希望它快点结束，结束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和自作多情的尴尬。
终于，看到了桂园宿舍区的路口。
“我到了……谢谢顾学长！”苏念晚如蒙大赦，连忙道谢，准备冲出雨幕。
“等等。”顾言却叫住了她。
苏念晚脚步一顿，疑惑地回头。
只见顾言将伞柄递向她，语气依旧平淡：“雨还没停，你拿去用吧。”
“啊？不用不用！”苏念晚连忙摆手，“我跑进去就行，几步路！顾学长你自己……”
“我回活动室，不远。”顾言打断她，首接将伞塞到了她手里，触感微凉，“别淋雨。”
说完，他不等苏念晚再拒绝，便微微颔首，随即转身，冒着越来越大的雨，快步朝着学生活动中心的方向跑去。深蓝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迷蒙的雨帘中。
苏念晚呆呆地站在原地，手里握着还残留着他掌心温度的伞柄，看着他消失的方向，心里五味杂陈。
他把她送到路口，还把伞给了她。
他很绅士，也很细心。
但这份绅士和细心，是出于他本身的修养，还是……有那么一丝丝，因为她是“念曲奇”？
她不敢深想，怕希望落空后的失望更大。
那天晚上八点，苏念晚怀着比以往更加复杂的心情登录了游戏。她既期待听到的声音，确认网络那端的他是否有什么不同，又害怕面对可能存在的、被她臆想出来的变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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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今晚继续练习团战站位和技能衔接。”他的声音透过耳机传来，一如既往的清冷、专业，听不出任何异常。没有提及下午的偶遇，没有询问她是否安全到宿舍，就好像那件事从未发生过。
苏念晚心里那点微弱的期待，悄悄熄灭了。果然，对他而言，下午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。游戏里的“”和现实中的“顾言”，有着清晰无比的界限。他严格地遵守着这条界限，没有让她越雷池一步。
她应该庆幸的，庆幸没有“掉马”的尴尬。但为什么，心里会有点空落落的？
“集中精神。”的声音将她从胡思乱想中拉回，“这波兵线进塔，注意对方中单的走位，他很可能想绕后。”
“哦……好！”苏念晚连忙收敛心神，将注意力放回游戏。
接下来的训练，苏念晚打得格外卖力。她似乎想用游戏里的表现，来证明什么，或者说，来吸引他更多的注意。她努力执行着他的每一个指令，试图做到完美。
然而，越是急于表现，就越容易出错。在一波关键的小龙团战前，她因为走位过于激进，想要提前布置视野，反而被对方埋伏的辅助控住，瞬间秒杀。导致团队失去了先机，最终输掉了团战和龙王。
“对不起……我的错。”苏念晚的声音充满了沮丧。
耳机那边沉默了几秒。她能想象到，如果是在电竞社，顾言此刻的脸色一定很不好看。
但出乎意料地，并没有指责她，只是平静地分析：“你的想法是好的，抢占视野。但错在忽略了对方可能的反蹲。记住，优势局做视野要大胆，均势或劣势局，做视野要谨慎，尤其是没有队友掩护的情况下。”
他的语气很平静，是那种纯粹的教练式的分析，听不出喜怒。但这反而让苏念晚更加难受。她宁愿他骂她两句，也好过这种公事公办的冷静。
“我知道了。”她低声道。
“再来一局。”说，“这局你玩孙膑，注意二技能的释放时机，拉扯为主。”
“好。”
新的对局开始。苏念晚摒弃杂念，完全沉浸在的指挥中。她操作的孙膐，这一次如同一个精准的节奏器，每一次二技能的加速和抬血，都恰到好处地帮助队友躲开关键技能，或者完成追击。
团战获胜的瞬间，罕见地立刻给出了肯定：“这波可以。时机把握得不错。”
只是简单的一句表扬，却像一缕阳光，瞬间驱散了苏念晚心中积压的阴霾。那点因为现实中被“忽视”而产生的小小失落，顿时烟消云散。
她突然明白了。
现实中的顾言，是那个需要保持距离、严谨自律的社长“顾队”。而游戏里的，才是会耐心教导她、偶尔肯定她的“大神”。这是属于他们之间，心照不宣的规则和界限。
她不应该，也不能奢求更多。能够以“年曲奇”的身份，得到他如此的指导和陪伴，己经是意外之喜了。
想通了这一点，苏念晚的心情豁然开朗。她不再去纠结现实中的那次偶遇，而是更加珍惜每晚这专属的“特训时光”。
训练结束时，己经接近午夜。苏念晚鼓起勇气，用轻松的语气说：“谢谢大神！今天又学到好多！”
“嗯。”应了一声，似乎犹豫了一下，然后像是随口一提般说道，“下周电竞社有招新考核，如果你有兴趣，可以来看看。”
苏念晚的心，猛地一跳！
电竞社招新？
他……这是在邀请她吗？
还是仅仅作为一个“游戏好友”的普通建议？
她强压住内心的激动，尽量平静地回答：“好啊，我……我会考虑的。谢谢大神告知！”
“嗯，下了。”的头像暗了下去。
苏念晚握着手机，看着窗外己经停歇的雨夜，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。
虽然现实中的界限分明，但在游戏的世界里，他们之间的连接，似乎正在以一种缓慢而坚定的速度，变得越来越紧密。
而那把黑色的雨伞，此刻正安静地靠在她的书桌旁，伞面上残留的水珠，在台灯下闪烁着微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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