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年初九的清晨,天刚蒙蒙亮,苏清沅就己经在案板前忙活开了。案上摆着一盆雪白的面粉,旁边是半碗清水和两个鸡蛋——今天要做粤式云吞面,光是这面条,就得费上不少功夫。
“姐,这面非得用竹子压吗?咱家用擀面杖行不行?”苏明揉着眼睛进来,见她正往面粉里磕鸡蛋,蛋壳敲在碗沿上,发出清脆的“咔”声。
“南方货郎说用竹升压出来的面更筋道,”苏清沅把蛋清蛋黄都倒进面粉里,指尖在粉堆里划了个圈,“咱没有竹升,就用擀面杖代替,多擀几遍,总能出那股韧劲。”她往面粉里加了少许盐,一点点倒入清水,边倒边用筷子搅拌,首到面粉变成絮状,才下手揉成面团。
这面团得揉得比寻常馒头面硬些,苏清沅胳膊上使着劲,掌心贴着面团来回推揉,面团在案板上发出“咚咚”的声响,渐渐变得光滑紧实,像块白玉。“面硬才扛煮,煮出来不烂,还带着嚼劲。”她把面团用湿布盖好,醒上半个时辰——让面筋舒展开,擀的时候才不容易破。
趁着醒面的功夫,她开始调云吞馅。从缸里捞出块前腿肉,肥瘦比例是三肥七瘦,用刀切成薄片,再剁成肉糜。刀刃剁在案板上,发出“笃笃”的节奏声,肉糜渐渐变得细腻,却还带着些颗粒感。“云吞馅不能太细,得有点嚼头,吃着才香。”
她往肉糜里加了些姜末、葱花,又切了些马蹄碎——昨儿从集市上买的马蹄,脆生生的,能给肉馅添些清爽。接着放了两勺生抽、半勺蚝油、少许白胡椒粉,淋了些香油,用筷子顺着一个方向搅,首到肉馅上劲,黏糊糊地能挂在筷子上。“搅的时候得顺着一个方向,这样肉馅才抱团,煮的时候不易散。”
李氏在旁边剥虾仁,刚从河里捞的青虾,个个,她用牙签从虾背第二截挑出虾线,剥好的虾仁白里透红,放在案板上切成小丁,也放进肉馅里。“加些虾仁更鲜,”李氏笑着说,“这云吞馅,看着就比咱包的饺子馅精致。”
“粤式云吞讲究‘鲜’,”苏清沅把虾仁和肉馅搅匀,“皮要薄,馅要鲜,汤要清,配着筋道的面条,才算地道。”
半个时辰后,面团醒好了。苏清沅把湿布掀开,面团变得更光滑了,用手指按一下,能立刻弹回来。她把面团放在案板上,用擀面杖开始擀——先擀成厚片,再撒上些干面粉,卷在擀面杖上,双手按住两端,使劲往前推,再拉回来,反复碾压。
擀面杖在案板上滚动,发出“咕噜咕噜”的声响,面团渐渐变薄,像张大白纸铺在案上。苏清沅撒上些干面粉,把面皮折叠起来,换个方向继续擀,这样反复擀了十几次,面皮薄得能透光,对着窗棂一看,能隐约看到外面的树影。“得擀到这样薄,切出来的面条才细如银丝。”
她用刀把面皮切成细条,每根都只有筷子尖那么粗,撒上干面粉抖散,面条根根分明,真像一束束银丝。“这面条看着就俊,”苏明凑过来看,“比咱平时吃的面条细多了,煮出来能行吗?会不会一煮就烂?”
“放心,这面硬,又擀了这么多遍,筋道着呢。”苏清沅把面条分成小份,用布盖好,开始包云吞。
云吞皮是她昨儿特意和的软面擀的,比饺子皮薄得多,放在手心能看到指纹。她拿起一张皮,舀了小半勺肉馅放在中间,用指尖蘸些清水抹在皮的边缘,对折成三角形,再把两个角往中间一捏,一个像小元宝似的云吞就包好了——皮薄馅足,透过皮能看到里面粉色的肉馅和白色的马蹄碎。
“包云吞得快,”苏清沅手指翻飞,云吞在她手里一个个成形,摆放在盘子里,像一群列队的小元宝,“皮太薄,放久了会干,煮出来就硬了。”
包完云吞,该熬汤了。苏清沅往砂锅里倒了些清水,放进几块猪骨、一只老母鸡,还有些瑶柱、干贝,都是提鲜的好东西。“这汤得熬两个时辰,”她往锅里加了些姜片、葱段,大火烧开后撇去浮沫,转小火慢炖,“汤要清,不能浑,所以火不能大,得让它慢慢咕嘟,把鲜味都炖出来。”
砂锅里的汤渐渐变成淡黄色,咕嘟咕嘟地冒着细泡,猪骨和老鸡的香味混着瑶柱的鲜,在厨房里弥漫开来。苏明趴在灶台边,眼睛盯着砂锅,咽了咽口水:“姐,这汤闻着就鲜,光喝汤都能喝三大碗。”
“等会儿煮面煮云吞全靠这汤,”苏清沅笑着说,“汤鲜了,面和云吞才好吃。”
两个时辰后,汤熬得差不多了,苏清沅用漏勺把骨头、鸡肉捞出来,汤清得像琥珀,舀起一勺,能看到里面细微的油花。她往汤里加了少许盐、白胡椒粉,撒了些葱花,汤的鲜味更浓了。
接下来是煮面和云吞。大铁锅里的水烧开,苏清沅先把面条放进去,用筷子轻轻拨散,面条在水里翻滚,像一群银鱼游动。“面条煮一分半钟就行,”她盯着锅里的面条,“煮久了就软了,没嚼劲。”
一分半钟后,她把面条捞出来,放进凉开水里过了一遍——这叫“过冷河”,能让面条更筋道,不粘连。接着把云吞放进锅里,水再次烧开后加少许凉水,反复三次,云吞浮起来,皮变得半透明,就算熟了。
她把过了冷水的面条放进碗里,摆上几个云吞,舀入滚烫的鲜汤,撒上葱花、香菜,滴了几滴香油,一碗云吞面就做好了——银丝般的面条卧在碗底,几个圆鼓鼓的云吞浮在汤上,汤清得能看到碗底,葱花和香菜的绿色点缀其间,看着就让人心里暖和。
“我先尝尝!”苏明端起碗,用筷子夹起一根面条,面条细如发丝,却很有韧劲,拉得老长都不断。他吸溜着吃了一大口面条,又喝了口汤,眼睛瞬间亮了:“这面条太筋道了!滑溜溜的,带着点咸香,汤也鲜得很,比咱平时喝的面汤鲜十倍!”
他又夹起一个云吞,咬了一口,里面的肉馅混着虾仁的鲜、马蹄的脆,皮薄得像纸,汤汁在嘴里爆开,他含糊地说:“云吞也好吃!鲜得流汁,皮还薄,配着面条吃,绝了!”
李氏也端起碗,慢慢喝着汤,连连点头:“这汤熬得真清,鲜而不腻,面条筋道,云吞爽口,早上吃一碗,一整天都舒坦。这手艺,真是没的说。”
上午,周先生和南方货郎结伴而来,一进门就闻到了汤的鲜味。“清沅丫头,这是做了云吞面?”周先生走到桌前,看着碗里的银丝面,“这面条细如发丝,却根根分明,看着就费了不少功夫。”
南方货郎更是惊讶:“你还真做出竹升面了?这面条的卖相,跟我在广州茶楼吃的一模一样!快让我尝尝。”
苏清沅给他们各盛了一碗,笑着说:“没有竹升,用擀面杖擀的,不知道够不够筋道。”
周先生拿起筷子,夹起面条放进嘴里,慢慢咀嚼,眼睛渐渐亮了:“筋道!滑爽!虽没有竹升压制的韧劲,却多了几分面香,这汤也熬得好,清而不淡,鲜而不腥,把云吞和面条的味道都衬得恰到好处。丫头,你这是把‘清’字吃透了。”
南方货郎己经喝了半碗汤,咂着嘴说:“就是这个味儿!汤是老火靓汤,面是竹升面,云吞里有虾仁有马蹄,鲜得掉眉毛!我在外面跑了这么多年,就想念这口云吞面,没想到在你这小镇上吃到了,比我老家的还好吃!”
他指着面条说:“你这面条过了冷河吧?吃着才有这股滑爽劲儿,好多北方馆子做云吞面,不知道过冷河,面条煮出来黏糊糊的,差远了。”
街坊们被这股鲜香味吸引,纷纷来尝鲜。陈大爷拄着拐杖,颤巍巍地走进来:“清沅丫头,给我来碗云吞面,少放些面条,多放几个云吞,我牙口不好,吃软和的。”
“陈大爷您坐,”苏清沅给他盛了碗,特意多放了几个云吞,“云吞煮得软,您慢慢吃。”
陈大爷用勺子舀起云吞,吹了吹放进嘴里,云吞皮一咬就破,鲜美的汤汁流出来,他眯着眼说:“这云吞真鲜,里面还有脆生生的东西,吃着不腻。汤也鲜,比鸡汤还好喝。丫头,你这手艺,真是越来越好了。”
赵嫂子带着孩子来,孩子看到碗里的银丝面,伸手就要抓,被她按住:“别动,烫。”苏清沅给孩子舀了小半碗汤,放凉了让他喝,孩子喝着汤,笑得眼睛眯成了缝。
下午,李府的管家又来了,身后跟着的小厮提着个食盒。“苏姑娘,老夫人听说您做了云吞面,特意让我来取一份,”管家笑着说,“早上的响油鳝糊老夫人很喜欢,说您的手艺越来越好了,让我问问,您明儿想做啥?老夫人说,不管啥都要一份。”
“我明儿打算试试苏式的藏书羊肉,”苏清沅把刚做好的云吞面装进食盒,“这菜得用砂锅慢炖,暖身得很,适合这初春的天气。”
“藏书羊肉?听着就暖和,”管家接过食盒,“老夫人肯定喜欢。对了,老夫人说,要是您愿意,下个月府里的赏花宴,想请您去做主厨,酬劳好说。”
苏清沅愣了愣,随即笑着摇头:“多谢老夫人好意,我这小馆子离不开人,怕是去不了。要是老夫人不嫌弃,我可以提前把菜做好送过去。”
管家也不勉强,笑着说:“那我回去跟老夫人说,您做的菜,老夫人放心。”
傍晚时分,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,照在厨房里,汤锅里还剩下些汤汁,散发着淡淡的鲜味。苏明正在收拾碗筷,哼着小曲,心情好得很:“姐,今天的云吞面卖得真快,好多人说没吃够,让明天再做些,还说要带些给外乡的亲戚尝尝。”
苏清沅坐在灶边,翻看着食谱上“藏书羊肉”那一页,指尖在“砂锅慢炖”西个字上轻轻点着。南方货郎说,这菜得用太湖边的山羊,肉质细嫩,用砂锅炖上三个时辰,加些当归、枸杞,暖身又滋补。她摸了摸案上的砂锅,心里盘算着明天要去集市上挑只最好的山羊,得让那炖肉的香,和今日云吞面的鲜,在这灶台上好好续上。
灶膛里的火渐渐弱了,留下些暗红的炭火,映着食谱上“炖”字那一笔长长的竖,像极了砂锅上冒着的热气,缓缓而上,带着股温暖的香。她知道,不管是粤式的清鲜,还是苏式的醇厚,落到实处,都是对食材的尊重,对食客的用心。就像这云吞面的清爽过后,总该有份炖肉的暖,才能让这烟火气,来得更踏实些。
夜色漫进厨房时,苏清沅把砂锅洗得干干净净,旁边摆好了明天要用的当归、枸杞。窗外的灯笼晃了晃,仿佛在催着她早些歇息,好迎接明天那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藏书羊肉,让那股暖香,驱散初春的最后一丝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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