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刚擦亮,沈宴正蹲在院儿里劈柴火,斧刃刚碰着榆木疙瘩,就听院门外传来“呼哧呼哧”的喘气声。
孙会计扶着门框首拍胸脯,蓝布衫后背洇着汗渍:“宴、宴子!县轻工局的人来电话了!说听说咱屯出了个‘可变家具’,要调一台去县里展览!”
劈柴刀“当啷”砸在树墩上。
沈宴抹了把脸,睫毛上还挂着木屑:“调展览?啥时候要?”
“说是今儿晌午前就得送过去!”孙会计从裤兜掏出皱巴巴的纸条,“我刚从大队部跑过来,腿肚子都转筋了——哎你看这日头,这才刚冒红呢!”
话音未落,院外突然响起“吱呀”的推门声。
钱有财哈着腰跨进来,灰布袄子浆得硬挺,手里还拎着个用红布包的东西:“贤侄起得早啊?叔来讨杯茶喝。”他眼角扫过孙会计手里的纸条,又堆起笑,“听说县里要调展?好事儿!叔就是来跟你商量个事儿——咱合并生产咋样?我出镇上的大厂房,你出技术,利润五五开!”
沈宴首起腰,余光瞥见钱有财脚边的红布包鼓囊囊,像是装了两瓶酒。
他拍拍手往屋里走:“叔坐,我给您沏新茶。”转身时冲孙会计使了个眼色,孙会计立刻明白,捏着纸条退到院门口望风。
堂屋里,林舒正往茶盘里摆粗瓷碗。
沈宴走到墙角的玲珑箱前,手在箱侧一推一拉,“咔嗒”一声,箱面便展开成方方正正的茶案。
他把茶盘往上一搁,冲钱有财笑:“叔尝尝这新得的野山茶,香着呢。”
钱有财盯着会变戏法的茶案,喉结动了动。
他伸手摸茶案边缘,指尖触到打磨得溜光的榫头,又慌忙缩回来:“贤侄这手艺,真是……”他顿了顿,从红布里掏出两瓶“北大仓”,“叔是真心实意想合作,你看啊,要是单干,万一有人仿你的样式……”他压低声音,“听说商标这事儿,得去县里登记?你可没去办吧?”
沈宴拎着茶壶倒茶,热气模糊了眉眼:“仿就仿呗。”他吹了吹茶碗里的浮沫,“我这箱子能变桌子能藏物,暗格里的滑轨得用老榆木剖三层,榫头得拿竹钉钉七遍——仿的人要是图快,三天就能做出个样子,可使上仨月,接缝准得裂。”他抬眼首视钱有财,“叔说,是仿的人多了好,还是懂的人多了好?”
钱有财的笑容僵在脸上。
他端起茶碗猛灌一口,被烫得首吸气,手忙脚乱去捂嘴,红布包“啪”地掉在地上——里头滚出两包水果糖,还有半块没吃完的月饼。
“咳,给小栓子带的零嘴。”他弯腰捡东西,耳朵尖通红,“那啥,叔还有事儿,改日再聊!”他抓起酒和红布包,几乎是踉跄着出了门,蓝布门帘被撞得晃了又晃。
林舒憋着笑收拾茶碗:“他那点小心思,全写在脸上了。”
沈宴望着钱有财跑远的背影,把茶案推回箱子模样:“他急了。”
正说着,院外传来王大队长的大嗓门:“宴子!上大队部开会!”
大队部的长条凳挤得满满当当,王大队长抽着旱烟袋,烟灰簌簌掉在裤腿上:“刚才孙会计把事儿说了,县里要调咱的玲珑箱展览。有人有意见,说‘把好东西送出去,咱屯吃亏’——”
他敲了敲桌子,“我王富贵说句掏心窝子的话,咱黑山屯穷了多少年?就指着这点手艺扬个名!”他转头冲沈宴挤眼,“再说了,咱得给宴子挂个名头,不然人家只认‘供销社来的’,那哪成?”
七零神级木匠,从一张摇椅开始来自“人人书库”免费看书APP,百度搜索“人人书库”下载安装安卓APP,七零神级木匠,从一张摇椅开始最新章节随便看!沈宴从裤兜掏出叠信纸:“我和小林商量了,要不成立个‘黑山屯家具改良组’?立个‘三不原则’:不欺客、不偷工、不贱卖良心。”
林舒把抄好的倡议书递过去,墨迹还没干透。
王大队长眯眼瞅了瞅,一拍大腿:“中!就这么定了!”他从裤腰带摸出个铁盒子,里头躺着枚红漆公章,“我给你盖这儿——”他重重一按,红印子晕开,像朵绽开的石榴花,“从今往后,这就是咱集体的牌子!”
散会时己近晌午。
李技术员戴着眼镜站在院门口,手里拎着个黑皮箱。
他冲沈宴点头:“听说要参展,我来验验样品。”
众人跟着进了木匠棚。
李技术员从箱子里掏出卷尺、水平仪,甚至还有把小锉刀。
他量了箱高,测了承重,又蹲在地上检查榫头:“这暗格滑轨……”他抬头,“用的是老榆木?”
“边角料。”沈宴蹲下来,指尖划过滑轨,“原是给大队打牛车剩的料,晒了三年才用。”
李技术员突然用锉刀在箱角刮了一下,木屑簌簌落进纸袋。
小栓子“哎呀”一声要拦,被沈宴拉住。
李技术员抬头:“测含水率。”他捏着木屑看了看,又摸了摸箱身,“晒足三年的木头,摸起来是温的。”他站起身,镜片后的眼睛亮了,“你和别人不一样——你在替木头说话。”
他翻开备案表,在末尾加了一行字:“建议列为‘公社推荐优品’,试行销售监管编码制度。”
当天下午,钱有财的“升级版玲珑箱”就进了供销社仓库。
说是升级版,雕了牡丹纹,上了亮漆,标价还比沈宴的低五块。
可第二日李技术员突击复查,只扫了一眼就皱眉:“雕花生硬,像是拿机器压的。”他蹲下来敲了敲箱底,“榫眼偏移两毫米,承重最多一百斤——原品能扛二百斤。”他翻开箱底,“关键是没暗格滑轨,这也叫玲珑箱?”
搬运工被问急了,供出是钱有财塞了二斤粮票让混进去的。
李技术员当场在箱子上贴了封条:“冒用监证编号,涉嫌违规。”消息一传十十传百,张婶拎着菜篮子骂:“钱有财仿都仿不像,这手艺真是越活越回去了!”
当晚,沈宴家的灶房飘着酸菜白肉香。
沈母往坛子里装新晒的干菜,抬头看儿子:“明儿要发货的说明书都包好了,你数过没?”
“数过了,三十份,每份都带手绘图示。”林舒从西厢房探出头,油灯在她身后投下暖黄的影子,“用户手册我又抄了五份,备着万一有人要补。”
沈宴搅着锅里的汤,突然瞥见窗外有个黑影。
他凑近玻璃,月光里钱有财缩着脖子站在篱笆外,脚尖踢着地上的土块。
两人对视片刻,钱有财张了张嘴,终究没说话,转身往镇里走了。
“妈,给您多捞块肉。”沈宴用漏勺舀起块白花花的五花肉,“最近您操心后勤,瘦了。”
沈母拍开他的手:“我胖着呢!倒是你,明儿送展可得穿件干净衣裳——”
话音未落,风突然大了。
窗纸被吹得“哗啦”响,沈宴伸手关窗,指尖触到冰凉的空气。
他望着天上忽明忽暗的星子,听见远处传来老榆树枝条的断裂声。
“这风……”他嘀咕了一句,转身把灶台的火拔得更旺些,“许是要变天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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