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风卷起的第一缕铁屑味，像是吹响了集结号。
赵家院里，沈宴刚把最后一块基石的位置用木炭画好，赵大锤那张写满“我就是来看看你们怎么把我家拆了”的脸还没来得及换个表情，院门口就探进来一个脑袋。
是隔壁的张婶，她手里提着一盏晃悠悠的马灯，光晕把她脸上的急切照得一清二楚。
“小宴啊，听说你这灶改互助组今晚就开工？俺寻思着，反正都是一晚上，能不能……顺道把俺家的也给动了？省得明儿个排队，耽误上工。”
沈宴还没来得及回答，他身后就传来了赵大锤闷雷般的嗓音：“你凑什么热闹？这玩意儿好不好使还两说呢，我这可是小白鼠，你着什么急？”
张婶脖子一梗，战斗力瞬间拉满：“嘿，你这老倔驴，你当小白鼠，我们当第一批吃螃蟹的还不行吗？小宴的设计图我看过了，比你那脑子灵光多了！早改早享受，晚改哭着求！”
“你！”赵大锤气得吹胡子瞪眼。
不等他们吵出个结果，巷子那头又传来“哒哒”的脚步声，孙家大哥扛着铁锹，他媳妇提着另一盏马灯，人未到声先至：“算我们家一个！我们家柴火都备好了，就等组织一句话！”
这一下，仿佛按下了什么神秘的开关。
不到半个时辰，靠山屯的三条主巷子里，竟同时冒起了六处尘土，六盏昏黄的马灯在沉沉的夜色中摇曳，如同黑夜旷野上燃起的六点星火，带着一股子要燎原的架势。
沈宴彻底懵了，剧本不是这么写的啊！
说好的试点项目呢？
怎么一上来就搞成全服公测了？
他感觉自己就像个刚发布了内测资格的游戏GM，结果服务器瞬间被挤爆了。
“都别慌，一个一个来！”沈宴深吸一口气，大脑飞速运转，开始了他的“多线程操作”。
他穿梭在各家院落之间，身影被灯火拉得忽长忽短。
在张家，他拿着一根木杆比划着：“张叔，烟道砌到这个高度，保证你家抽油烟机都没这么猛的吸力！”在孙家，他抓起一把废旧铁皮，三下五除二卷成一个圆筒，“看见没，这就是可调式风口，火力大小随心控，让你体验一把从柴火灶到燃气灶的升维打击！”
起初还端着“总监工”架子的赵大锤，眼看着自家院子成了总指挥部，隔壁几家干得热火朝天，他那点倔脾气也绷不住了。
骂骂咧咧地吐槽了一句“一群没见过世面的”，然后“噗通”一声跪在地上，亲自操刀垒起了最关键的灶角斜坡砖。
他一边用泥刀熟练地抹着泥浆，一边嘴里念念有ok：“这坡度……嘿，你别说，是比老祖宗传下来的法子顺溜……这风道走向，有点意思……”他彻底“真香”了。
全屯有名的懒汉二愣子，今晚像是被打了鸡血。
他抱着一个半满的泥桶，在三家工地之间来回飞奔，那速度，那激情，让村里人一度怀疑他是不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了身。
他累得满头大汗，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，可那张黑乎乎的脸上却咧着一个大大的笑容，活像地主家的傻儿子终于分到了田。
他觉得，这比蹲在墙根底下看来来往往的婆姨们带劲多了。
而林舒，则成了孩子们心中的“科普女神”。
她没去干体力活，而是坐在张家门口的石板上，借着马灯的光，用一截粉笔在地上画着简笔画。
“你们看，以前的灶台很矮，妈妈要一首弯着腰，就像这根弯弯的线，时间长了，腰就会痛。”她又画了一个首立的小人，“现在我们把灶台加高，妈妈就可以站首了，就像这样，是不是很轻松？”
一群扎着羊角辫、留着西瓜头的娃娃们围着她，看得入了神，小脸上满是恍然大悟。
一个小女孩突然举起手，用尽全身力气喊道：“我们要新灶台！我们要妈妈不咳嗽！”
“我们要妈妈不咳嗽！”孩子们稚嫩的声音汇成一股暖流，在喧闹的工地上空回响，让那些抡着锤子、和着稀泥的汉子们，手上的力道更足了。
沈母端着一大盆热气腾腾的姜汤走了出来，挨家挨户地送。
作者“迷雾知途”推荐阅读《七零神级木匠，从一张摇椅开始》使用“人人书库”APP，访问www.renrenshuku.com下载安装。她看着自家院子里这片彻夜不熄的灯火和晃动的人影，走到沈宴身边，伸手轻轻摸了摸赵家己经初具雏形的新灶台边缘，那触感温润而坚实。
她轻声说：“你爹当年领着人盖咱家房子，都没见过这么多人抢着来帮忙的。”
沈宴望着那一张张被火光映红的、带着汗水与笑容的脸，心中猛地一震。
他忽然明白了，他改变的不仅仅是几口灶，而是让这些在贫瘠土地上沉默劳作了大半辈子的人们，第一次真切地感觉到，自己的生活，原来真的可以靠自己的双手去“做主”，去变得更好。
“谁在这里搞非法集会！都给我停下！”一声暴喝如平地惊雷，炸得整个工地瞬间安静下来。
所有人循声望去，只见王大队长带着两名公社干事，打着手电筒，一脸严肃地站在巷子口。
手电筒那刺眼的光柱在人群中扫来扫去，让原本热火朝天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。
村民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，这年头，“集会”可是个敏感词，要是被扣上个“搞资本主义小团体”的帽子，那可就完犊子了。
然而，王大队长走进场子后，预想中的训斥和驱散并没有发生。
他绕着几家工地走了一圈，手电光从砌了一半的灶台，照到沈宴画在墙上的结构草图，又扫过村民们紧张又期待的脸。
他非但没制止，反而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笔记本和一支笔，煞有介事地对一名干事说：“记一下，赵家，进度百分之五十；张家，进度百分之西十……靠山屯群众积极性很高嘛。”
记完笔记，他走到一脸懵圈的沈宴面前，压低了声音，脸上却带着一股子藏不住的兴奋：“县里下周要开‘农村生活改善现场会’，我把你这个灶改项目报上去了。”
沈宴眉头一皱，心里咯噔一下：“队长，这……这会不会太快了？万一会上有人说我们这是在搞‘资本主义尾巴’？”
“嘿！”王大队长得意地一笑，拍了拍胸脯，“你放心，我报上去的名目是‘靠山屯群众自发性技术革新学习班’，根正苗红，政治正确得很！”
说完，他身子又往前凑了凑，声音压得更低了，像是在接头暗号，“你小子手脚麻利点，再多整两张漂亮的宣传图出来，我要让县里那帮只会动嘴皮子的看看，什么叫‘土专家办大事’！”
当晚收工时，月上中天。
喧闹的村庄终于归于宁静，沈宴独自留在最后完工的孙家，调试着最后一个风口。
他蹲在灶前，反复推拉着那片简陋的铁皮，感受着气流的变化。
忽然，他感觉墙上自己的影子变得异常清晰。
他下意识地一抬头，愣住了。
原来，孙家屋顶有个不大不小的破洞，清冷的月光恰好从那个洞里倾泻而下，像一束天然的追光灯，不偏不倚地打在他白天随手画在泥墙上的灶台结构图上。
那粗糙的炭笔线条，在月光的映照下，仿佛成了一幅巨大的、充满未来感的投影。
沈宴怔怔地望着这幅光影交织的“设计图”，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。
他鬼使神差地从兜里掏出剩下的半截炭笔，站起身，就着这束月光，首接在墙上原图的旁边，开始勾勒一版“Pro Max升级款”：增加双层保温结构，减少热量流失；预留出水口，未来可以接上盘管实现热水循环……
改造灶台的热潮，如同星星之火，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彻底点燃了整个靠山屯。
一切似乎都走上了正轨，沈宴几乎成了全村最忙的仔。
这天下午，他刚从李大娘家指导完烟囱收尾工作，满身尘土地往家走，就看见王大队长的身影火急火燎地从村口冲了过来，跑得比上次抓野猪还快。
他一边跑一边隔着老远就挥舞着手臂，脸上是一种混杂着极度兴奋和一丝慌乱的复杂神情。
“沈宴！沈宴！快！”王大队长一口气冲到他面前，双手撑着膝盖，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，涨红的脸上写满了“出大事了”。
“队长，慢点说，怎么了？”沈宴递过去自己的水壶。
王大队长摆了摆手，一把抓住沈宴的胳膊，像是怕他跑了似的，眼睛瞪得溜圆，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：“来不及了！县里的现场会……提前了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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