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灵儿那“亲热”的探访，像块石头投进看似平静的湖面，涟漪散开后，留给杨清婉的是一片更深的沉寂。
接下来的两天，再没人来“打扰”她。送来的饭食依旧精致，丫鬟们的伺候依旧规矩，可那种无形的、将她隔绝在外的屏障，却越来越厚实。她知道，这是侯府在等她“表示”，或者，是在等她出错。
不能这么干等下去。杨清婉心里清楚，自己这个“表小姐”的名头虚得很，若不能尽快找到一点依仗，迟早会被这富贵窝吞得骨头都不剩。
她想起了被供在侯府后宅佛堂里的那位老夫人，永宁侯府真正的老祖宗，也是她名义上的外祖母。前世她回来时，老夫人己经病得有些糊涂，不太管事，但听说年轻时也是个厉害角色，只因近几年身子不爽利，尤其夜里难眠，才渐渐把中馈之权交给了儿媳柳氏。
或许……这是个机会。
这天用过早膳，杨清婉叫住了准备退下的一个大丫鬟，名叫珊瑚的，看着像是这几个丫鬟里稍微活络些的。
“珊瑚姐姐，”她声音放得轻柔，带着点恰到好处的忐忑，“我……我想去给老夫人请安，不知合不合规矩？该什么时候去合适？”
珊瑚愣了一下，显然没料到这位沉默寡言的表小姐会主动提出这个。她谨慎地回道：“表小姐有心了。老夫人喜静，平日免了各房晨昏定省，只初一十五才让大家过去说说话。不过您若是想去，奴婢可以先帮您去佛堂那边问问桂嬷嬷，她是老夫人身边的老人儿了，看老夫人今日精神如何。”
“那就有劳珊瑚姐姐了。”杨清婉递过去一个感激的眼神。
珊瑚办事利索，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回来了，脸上带着点轻松：“表小姐，桂嬷嬷说老夫人今日精神尚可，听说您想去请安，让您过去呢。”
杨清婉心里定了定，回房从自己带来的小包袱里，取出一个早就备好的、用料最扎实、香气也最是宁神安和的“雪中春信”香饼，用一块干净的素色细棉布仔细包好，这才带着春桃，跟着珊瑚往佛堂去。
佛堂在侯府最幽静的东北角，一路走来，连下人都不多见，只闻得到淡淡的檀香味。到了门口，一个穿着褐色比甲、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老嬷嬷己等在那里，面容严肃，眼神却清明，正是桂嬷嬷。
“桂嬷嬷。”杨清婉上前，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。
桂嬷嬷打量了她一眼，目光在她手里那个素色小包上停留了一瞬，脸上没什么表情，只微微颔首：“表小姐有心了，进来吧，老夫人刚念完经。”
佛堂里光线偏暗，弥漫着浓郁的檀香。正中的蒲团上，坐着一位头发银白、面容清癯的老妇人，穿着深灰色的家常袍子，手里缓缓捻着一串佛珠，眼神有些浑浊，带着久病之人的倦怠。这便是侯府的老夫人，陈氏。
杨清婉上前，跪在蒲团上，作者“游戏和多肉”推荐阅读《重生后，踹了暴君当女帝》使用“人人书库”APP，访问www.renrenshuku.com下载安装。结结实实地磕了个头：“清婉给外祖母请安，愿外祖母身体安康。”
老夫人抬起眼皮，看了她一会儿，像是才反应过来她是谁，声音有些沙哑：“是……婉丫头啊，起来吧，地上凉。”
杨清婉站起身，却没有立刻坐下，而是将手里那个小包双手奉上，声音轻柔：“外祖母，清婉在外面时，偶得了一位老师傅调的安神香，味道还算清正，想着或许能助外祖母夜间安寝，便斗胆带了些来，望外祖母别嫌弃粗陋。”
桂嬷嬷接过，打开那素布包，露出里面品相极佳的香饼，一股清冽中带着沉稳梅韵的香气便幽幽散开，瞬间冲淡了佛堂里过于沉闷的檀味。
老夫人浑浊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，深深吸了口气，脸上的倦意都仿佛驱散了些许：“这香……味道倒是别致，不冲。”
桂嬷嬷也仔细闻了闻，眼中闪过一丝讶异，看向杨清婉的目光少了几分审视，多了些探究。
杨清婉适时地垂下眼，语气带着几分孺慕和小心：“听闻外祖母夜间睡不安稳，清婉心里挂念。这香用料简单，只是胜在方子老道，燃时气味清幽，希望能让外祖母睡得踏实些。”
她没有夸耀这香有多好，更没有提自己在其中的作用，只说是“偶得”，将功劳都推给了不存在的“老师傅”，姿态放得极低。
老夫人沉默了一会儿，看着眼前这个身形单薄、眼神却清澈沉静的外孙女，又看了看那方香气清雅的香饼，许久，才轻轻叹了口气：“难为你有这份心……桂香，收下吧，今晚就点上试试。”
“是，老夫人。”桂嬷嬷应下，将香饼仔细收好。
杨清婉知道见好就收，又陪着说了几句闲话，多是老夫人问些她在外面的生活，她只挑着些清苦却不算难堪的说，语气平和，不见怨怼。坐了约莫一刻钟，见老夫人面露疲色，便主动告退。
从佛堂出来，走到阳光底下，杨清婉才发觉自己手心有些汗湿。
这一步，走得险，却也必要。她赌的就是老夫人久病厌医，对这能带来片刻安宁的“小玩意儿”不会拒绝。只要老夫人用了，并且觉得好用，那她在这侯府里，才算真正有了一点点微弱的、却可能至关重要的倚仗。
桂嬷嬷送她到院门口，语气比来时缓和了许多：“表小姐慢走。老夫人喜欢清静，您若有空，常来坐坐便是。”
这话，算是一个积极的信号。
回去的路上，春桃忍不住小声问：“小姐，老夫人会喜欢咱们的香吗？”
杨清婉看着廊外被精心修剪过的花木，轻轻吐出一口气：“喜不喜欢，今晚就知道了。”
她投石问路，石子己经扔了出去。接下来，就看这潭深水，会泛起怎样的波澜了。
这侯府的门第太高，她攀不起。但借着一缕幽香，敲开一扇偏门，寻个暂时栖身的角落，或许，还能做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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