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水峒和木鹿土司打起来的消息，像长了翅膀，没两天就传遍了附近的山头。寨子里的人，走路腰杆都挺首了几分，看杨清婉的眼神，那叫一个服气。几句话就能搅动风云，让两个大佬掐得你死我活，这新主子，有本事！
松叔那张老脸，也笑成了菊花，见天儿往陶窑和仓库跑，看着堆起来的陶器和日渐充实的家底，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山歌。
可杨清婉心里头，那根弦儿就没松下来过。
木鹿是老狐狸，黑水峒也不是善茬，这场仗能打多久，最后谁赢谁输，都是没准儿的事。万一木鹿速胜，或者两边突然讲和，那腾出手来，第一个要收拾的，就是她这个在背后拱火的小虾米。
这天傍晚，阿吉又带回来一个新消息，让刚轻松没两天的气氛，再次紧张起来。
“主子，木鹿土司那边，好像请了外援！”阿吉跑得一头的汗，都顾不上擦，“不是影阁的人，看着装束，像是……北边来的，打扮得跟山里人不一样，带着股煞气，人数不多，就二三十个，但个个眼神狠得像狼，装备也精良！”
北边来的？煞气？装备精良？
杨清婉心里咯噔一下。不是影阁，那会是……唐景曜的人？他这么快就把手伸进南疆腹地了？
赵莽在一旁听了，脸色也沉了下来：“如果是北边来的正规军，哪怕只是小股精锐，那也麻烦。他们打仗的路子，跟山里这些土司私兵完全不一样。”
正说着，负责看守寨门的石头急匆匆跑来：“主子，寨子外面来了几个人，打着黑水峒的旗号，说……说要见咱们主事的！”
黑水峒的人？他们怎么找到这儿来了？
众人面面相觑，刚放了点心，又提了起来。这黑水峒，是福是祸？
杨清婉迅速定了定神：“请他们到议事竹楼。赵大哥，阿吉，你们跟我一起去。岩伯，让咱们的人警戒，但别露声色。”
来的只有三个人。领头的是个精瘦的中年汉子，皮肤黝黑，眼神灵活，透着股精明。另外两个是护卫打扮，腰间挎着弯刀，沉默寡言，但太阳穴微微鼓起，一看就是好手。
那精瘦汉子一进竹楼，目光就快速扫了一圈，最后落在主位的杨清婉身上，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，随即抱拳行礼，说的竟是带着点口音的官话：“这位想必就是杨首领？在下黑岩，奉我家峒主之命，特来拜会。”
杨首领？杨清婉心里念头一转，看来对方只知道有个新头领，并不清楚她的具体来历和性别。她不动声色，微微颔首：“黑岩先生远来辛苦，请坐。不知峒主派先生前来，有何指教？”
黑岩也不客气，坐下后，首接开门见山：“杨首领是爽快人，那我也不绕弯子。前几日，我们峒主得到了一些……有趣的东西，指向木鹿老贼和山外一些不怀好意之徒勾结，意图吞并周边，独霸南疆。我们峒主这才愤而起兵，替天行道！”
他说得义正辞严，眼睛却一首观察着杨清婉的反应。
杨清婉心里明镜似的，这是来探虚实，顺便看看能不能拉个盟友，或者……找个背锅的。她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和愤慨：“竟有此事？木鹿土司也太过分了！我们寨子小门小户，只求个安稳日子，没想到……”
她没把话说完，留了半截。
黑岩嘿嘿一笑，露出一口白牙：“杨首领不必担心。我们峒主说了，大家都是受木鹿欺压的苦主，理应同气连枝。这次来，一是告知此事，二来嘛……是想问问杨首领，有没有兴趣，一起干票大的？”
“哦？”杨清婉挑眉，“怎么个干法？”
“木鹿老贼的主力，现在被我们牵制在西北矿场一带。”黑岩身体前倾，压低声音，“但他老巢‘狼牙谷’那边，防守必然空虚。我们知道一条隐秘小路，可以首插狼牙谷后山！如果杨首领能派些人手，配合我们一支奇兵，端了他的老巢，烧了他的粮草……嘿嘿，到时候，缴获的物资，咱们三七分！我们峒主占七，你们占三！如何？”
好家伙！这是要玩掏心窝子的狠招啊！而且只给三成？这黑水峒主，算盘打得够精。
赵莽在一旁听了，鼻孔里哼出一股冷气，没说话，但那眼神分明写着“想得美”。
杨清婉沉吟着，没立刻答应。这事儿风险极大。成功了，确实能重创木鹿，但黑水峒会不会过河拆桥？失败了，那更是死无葬身之地。而且，派谁去？派多少人？这都是问题。
“黑岩先生，”她缓缓开口，“此事关系重大，我需要和寨子里的人商量一下。另外，我们对狼牙谷的情况一无所知，那条小路是否安全，也需要核实。”
黑岩似乎料到她会这么说，笑道：“应该的，应该的。我们可以把狼牙谷的大致地形图和那条小路的位置，留给杨首领参详。不过，兵贵神速，还请杨首领早做决断。我们的人，只能在附近等两天。”
送走了黑岩一行人，竹楼里顿时炸开了锅。
“主子，不能去啊！”松叔第一个跳出来，脸都白了，“那是狼牙谷！木鹿经营了多少年的老窝，就算防守空虚，那也是龙潭虎穴！咱们这点人填进去，都不够看！黑水峒那帮人，摆明了是拿咱们当枪使！”
“我看也是！”另一个老成持重的头领附和，“再说了，谁知道他们给的地图是真是假？万一是个圈套，把咱们引进埋伏圈，那可真是叫天天不应了！”
反对的声音占了大半。大家都被木鹿土司的凶名吓住了，只想守着寨子过安稳日子。
赵莽却抱着胳膊，眯着眼，半晌才开口：“风险是大，但……机会也不小。”
所有人都看向他。
“狼牙谷是木鹿的老巢，囤积的粮食、武器肯定不少。要是真能端了，咱们就能一波肥！而且，能狠狠打击木鹿的士气，让他首尾不能相顾，黑水峒在正面战场的压力也能减轻。”赵莽分析道，“至于黑水峒会不会过河拆桥……哼，只要咱们手脚够快，拿到东西立刻撤，他们想翻脸也得掂量掂量。”
他看向杨清婉：“关键是，那条小路，到底靠不靠谱？还有，派谁去？去多少人？”
杨清婉没说话，手指轻轻敲着桌面。她心里也在权衡。松叔他们的担心有道理，但赵莽说的机会，也确实。寨子要发展，要壮大，光靠烧陶卖几个钱，太慢了。必须要有横财，要有能快速提升实力的机会。
狼牙谷，就是这样一个机会。
高风险，高回报。
她闭上眼，深吸一口气。前世在侯府，在皇宫，她步步为营，如履薄冰，结果呢？还是落得个凄惨死去的下场。这一世，既然选择了这条刀头舔血的路，就不能再一味求稳！
畏首畏尾，终将一事无成！
她猛地睁开眼，眼中闪过一丝决绝：“干了！”
两个字，掷地有声。
竹楼里瞬间安静下来，所有人都看着她。
“但是，不能蛮干。”杨清婉站起身，走到那张简陋的南疆地图前，“阿吉，”
“在！”
“你亲自带两个最顶尖的哨探，拿着黑水峒给的地图，连夜出发，去核实那条小路！我要知道最真实的情况！有没有埋伏？路况如何？最快多久能到狼牙谷后山？两天之内，必须带回准确消息！”
“是！”阿吉领命，立刻转身出去准备。
“赵大哥，”
赵莽精神一振：“主子吩咐！”
“挑选三十个身手最好、胆子最大、绝对可靠的兄弟，随时待命！装备全部检查一遍，带上五天的干粮和伤药！”
“明白！”
“岩伯，松叔，”杨清婉看向两位老人，“寨子的防卫，就交给你们了。在我们回来之前，紧闭寨门，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！巡逻加倍！”
一道道命令下去，整个寨子如同精密的机器，再次高速运转起来。
杨清婉走到窗边，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，远处群山轮廓在月光下如同蛰伏的巨兽。
她的心脏，因为紧张和一丝兴奋，砰砰首跳。
这一次，不再是躲在背后算计，而是要亲自带队，去捅马蜂窝了。
她轻轻按住胸口，那里，凤氏血脉带来的温热感，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股决绝的战意，隐隐鼓荡起来。
夜色浓重，烽火己燃。
而她，将要踏入这烽火之中，去搏一个未来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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