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人就像是发现了什么共同话题一样，对着这几个“劣质”轴承评头论足了一番。
而他们不知道的是，就在仓库门口不远处，一个人影正站在那里，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。
这个人，正是王德明总工程师。
自从史密斯走后，他就一首心神不宁。他不甘心，一辈子的骄傲和信仰，仿佛都被那个德国人给踩碎了。
他睡不着，也吃不下，就在厂里漫无目的地走着，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个曾经给他带来巨大希望的废品仓库。
然后，他就听到了苏晨和老张头的对话。
“……老毛子当年是不是脑子有病，好好的轴承，非往里面掺点怪东西，搞得又不耐磨，硬度还下降了……”
这句话，像一道闪电，瞬间劈开了王德明脑中的迷雾！
普通人，哪怕是老张头这样的老师傅，听到这话，第一反应都是“技术不过关”、“混入杂质”。
但王德明是谁？
他是国内顶尖的材料学专家！
他的脑子里，瞬间闪过了无数种可能。
轴承，要求的是高硬度和高耐磨性。往里面添加“更软”的物质，从常规逻辑上看，绝对是愚蠢的。
但……万一呢？
万一这种“杂质”的作用，不是为了提高常温下的硬度，而是为了别的什么目的？
比如……提高材料在极端高温下的“韧性”？或者改变材料在高温下的金相结构？
苏联当年的重工业水平，尤其是军工领域，在某些方面甚至领先于美国。他们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吗？
不可能！
这里面一定有原因！
那个泛着土黄色的斑块……是什么？
王德明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，他那颗因为史密斯的打击而变得死寂的心，在这一刻，重新剧烈地跳动起来！
他几乎是冲进了仓库。
“小晨！把你手里的轴承给我看看！”王德明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。
苏晨和老张头都被他吓了一跳。
“王总工？您怎么来了？”苏晨故作惊讶地问，然后把手里的轴承递了过去。
王德明一把抢过轴承，像是捧着什么绝世珍宝一样，冲到仓库门口光线好的地方，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便携放大镜，仔仔细细地观察着滚珠上的那些斑块。
越看，他的眼睛越亮。
越看，他的手抖得越厉害。
“土黄色……稀土……是稀土元素！钇！是金属钇！”王德明突然大喊起来，声音里充满了狂喜和不敢置信。
“他们不是把杂质混进去了，他们是故意在合金里添加了微量的稀土元素钇！为了提高合金在超高温环境下的抗氧化性和蠕变强度！天呐……我们怎么就没想到！我们怎么就没想到！”
王德明激动得语无伦次，他抱着那个破旧的轴承，像个孩子一样又哭又笑。
苏晨站在一旁，看着王总工的样子，心里暗自点头。
第一步，完成了。
突破口，己经打开。
他知道，王德明这样真正的技术大牛，缺的从来不是智慧，而是一个小小的、能够跳出思维定式的灵感火花。
而他要做的，就是把这颗火花，在最恰当的时机，“不经意”地丢过去。
“王总工，您说什么稀土？什么抗氧化？”老张头听得一头雾水。
苏晨也装作好奇地问：“王总工，这玩意儿很厉害吗？我怎么看着像是生锈了。”
王德明此时己经冷静了一些，他擦了擦眼角的泪水，紧紧地攥着那个轴承，对苏晨说：“小晨，你……你又立大功了！你不是在‘淘宝’，你是在为国家‘掏心’啊！”
说完，他根本来不及多做解释，转身就朝着实验室的方向狂奔而去。
“快！快去把小苏叫上！开会！紧急会议！”
看着王总工远去的背影，老张头还愣在原地，喃喃自语：“这……这一个破轴承，真有那么神？”
苏晨笑了笑，把饭盒递给老张头：“张大爷，这饭我哥估计是吃不上了，您吃吧。我先回去了。”
他深藏功与名，悠然地走出了红星厂。
他知道，从这一刻起，实验室里的那群人，将不再是无头苍蝇。
他们有了方向。
虽然，距离成功，还差最后一步。
王德明总工程师的发现，像一颗重磅炸弹，在死气沉沉的技术科里炸开了锅。
当他把那个破旧的轴承和他的推论摆在苏强以及所有技术员面前时，整个实验室先是死一般的寂静，随即爆发出剧烈的讨论。
“在镍基合金里添加稀土元素钇？这……这能行吗？”
“理论上，稀土元素确实能起到‘净化’、‘变质’和‘合金化’的作用，能有效改善材料的性能。但是，咱们从来没这么干过啊！”
“对啊，配比是多少？添加的时机是什么时候？用什么方法添加？这些都是问题！”
苏强拿着那个轴承，反复地看着。他不像别人那样怀疑，因为这个“灵感”的源头，又一次和他弟弟苏晨扯上了关系。
他现在对苏晨有一种近乎盲目的信任。
既然弟弟“无意中”指出了这条路，那就一定有他的道理！
“别吵了！”苏强一拍桌子，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，“理论吵一万遍，不如动手试一遍！立刻成立两个攻关小组！第一组，马上对这个轴承的滚珠进行成分分析，用最快速度把稀土元素的精确配比给我算出来！”
“第二组，研究添加工艺！不管用什么方法，我们必须想办法把稀土元素均匀地融入到G-t合金中去！”
苏强的决断，给这群己经快要失去信心的技术员们注入了一剂强心针。
对，别管行不行，先干了再说！
整个实验室的热情，再次被点燃了。
然而，新的难题，很快又摆在了他们面前。
经过两天两夜不眠不休的分析，第一组终于得出了一个大致的配比范围。
但第二组，却卡住了。
“苏科长，王总工，不行啊！”第二组的组长，一个叫李卫的年轻技术员，一脸愁容地汇报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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