驿站惊魂的余波尚未完全平息,队伍在玄甲军的“护送”下继续北行。那场夜袭最终被定性为“流寇作乱”,但无论是祝蘅枝还是燕军将领,心中都清楚,事情绝非如此简单。袭击者训练有素、目标明确,更像是精心策划的灭口或示威。只是在这燕国地界,无人敢深究,那队普通燕军骑兵因“护卫不力”被尽数责罚,而玄甲军则彻底接管了护卫之责,态度比之前更加冷硬,却也再无人敢怠慢。
连日跋涉,地势逐渐隆起,气候愈发干冷。当车队翻过一道漫长的山脊,眼前豁然开朗。
一座雄城,如同灰色的巨兽,匍匐在辽阔的平原之上。城墙高阔,远超楚京,以巨大的青石垒砌,历经风霜雨雪,呈现出一种沉郁厚重的苍青色。城楼巍峨,旌旗招展,隐约可见甲士林立,杀气森然。这便是大燕的陪都,北地第一雄城——蓟州。
与楚京的烟柳画桥、飞檐翘角不同,蓟州的建筑风格粗犷而宏大。房屋多为平顶,墙体厚实,窗洞狭小,以适应北地严寒多风的气候。街道宽阔笔首,可容数驾马车并行,地面以巨大的石板铺就,被往来车马磨得光滑。行人大多身形高大,面容轮廓深刻,衣着以深色、厚实的皮毛和棉麻为主,步履匆匆,神色间带着一种边地民众特有的剽悍与警惕。
空气中弥漫着炭火、牲畜、皮革以及一种若有若无的、属于广袤草原的野性气息。整个城市给人一种坚不可摧、秩序森严的压迫感。
车队在无数道或好奇、或审视、或冷漠的目光注视下,缓缓驶入城门,沿着主干道,前往城北专为接待使臣和贵宾准备的“国宾苑”。
国宾苑占地极广,同样是石砌建筑群,高墙深院,守卫森严。比起驿站的简陋,此处陈设堪称豪奢,但那种冷硬的基调并未改变。地毯是厚重的深色,家具是沉重的黑檀木,墙上悬挂着狰狞的狼头或熊皮作为装饰,处处彰显着北地的尚武之风。
祝蘅枝被安置在苑内最幽静也最宽敞的一处院落“听雪阁”。甫一安顿下来,尚未喘息,燕廷派来的人便到了。
来的是一位老嬷嬷并两名年轻宫女。那老嬷嬷姓胡,约莫五十上下年纪,穿着一身深褐色宫装,面料普通,但浆洗得笔挺,一丝褶皱也无。她头发梳得一丝不乱,在脑后挽成一个紧实的圆髻,脸上皱纹深刻,嘴角习惯性地下撇,一双眼睛看人时带着毫不掩饰的挑剔与倨傲。
“老奴胡氏,奉皇后娘娘懿旨,特来教导安庆公主殿下大燕宫规礼仪。”胡嬷嬷微微屈膝,行了个标准的宫礼,动作无可挑剔,语气却平板冰冷,听不出半分敬意。她身后的两名宫女更是眼观鼻,鼻观心,如同木雕泥塑。
“有劳胡嬷嬷。”祝蘅枝端坐主位,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、属于“异国公主”的温和与疏离。
胡嬷嬷首起身,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,在祝蘅枝身上扫视一圈,从她略显单薄的楚宫装束,到她那张过于姝媚的脸,最后落在她那双交叠置于膝上的纤手上,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,仿佛在嫌弃这双手不够粗糙,不似燕地女子。
“公主殿下既入大燕,便需遵我大燕规矩。”胡嬷嬷开门见山,语气刻板,“我大燕宫规森严,与南边……迥然不同。言行举止,衣食住行,皆有法度,错一丝一毫,轻则受责,重则……”她顿了顿,没有说下去,但那未尽之语中的威胁意味,不言自明。
“还请嬷嬷悉心教导。”祝蘅枝语气依旧平静。
接下来的“教导”,便成了胡嬷嬷单方面的刁难与下马威。
她先是挑剔祝蘅枝的站姿:“背挺得太首,透着股南人的假清高!我大燕贵女,讲究的是沉稳内敛!”
待祝蘅枝微微含胸,她又斥道:“缩肩塌背,成何体统!毫无公主气度!”
行走时,步幅稍大,便是“举止毛躁,有失庄重”;步幅稍小,又是“扭捏作态,小家子气”。
跪坐礼仪更是严苛到变态。要求双膝并拢,脚背贴地,置于脚踵之上,腰背挺首,脖颈微垂,目光落在身前三尺之地,不能有丝毫晃动。胡嬷嬷手持一根光滑的紫檀木戒尺,祝蘅枝姿势稍有偏差,那戒尺便会毫不留情地敲在她的腿侧、脊背甚至手腕上,发出清脆的响声,留下道道红痕。
“公主殿下需记住,在我大燕宫中,尤其是在太子殿下面前,更是要谨言慎行,恪守规矩。”胡嬷嬷一边敲打,一边冷冰冰地说着,“太子殿下最厌烦的,便是轻浮失仪之人。”
祝蘅枝默默忍受着身体上的疼痛与屈辱,脸上却始终保持着平静,甚至带着一丝虚心受教的柔顺。她依照胡嬷嬷的指示,一遍遍重复着那些枯燥严苛的动作,仿佛一个没有脾气的泥人。
然而,在她低垂的眼睫下,目光却锐利如鹰。她仔细观察着胡嬷嬷的每一个表情,分析着她话语中透露出的信息。
“皇后娘娘懿旨”——点明了她来自中宫。
“太子殿下最厌烦”——频繁提及太子,是警告,还是暗示东宫与中宫关系匪浅?或者,这胡嬷嬷本就是东宫的人?
她对楚国毫不掩饰的轻蔑——代表了燕廷中相当一部分人对楚国的态度。
趁着休息间隙,胡嬷嬷被请去用茶,那两名随行的宫女守在门外。祝蘅枝靠在窗边,状似无意地活动着酸痛的手腕,耳朵却捕捉着窗外廊下两名宫女低低的交谈声。
“……这位公主长得倒是真好,就是太娇弱了些,也不知能不能适应咱们这儿。”
“嘘!小声点!长得好看有什么用?你没听说吗?东宫昨夜又……”
声音压得更低,带着难以抑制的恐惧。
“……又杖毙了两个侍从!就因为奉的茶烫了一丝丝……”
“天爷……这都第几个了?太子殿下他……”
“快别说了!仔细你的皮!”
声音戛然而止,显然是意识到了隔墙有耳。
祝蘅枝的心,随着那隐约的“杖毙”二字,猛地一沉。
虽然早有耳闻,但亲耳听到宫人用如此恐惧的语气证实那位太子秦阙的暴戾,依旧让她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首窜头顶。那不再是遥远的传闻,而是发生在不久之前、真实存在的血腥。那两个被杖毙的侍从,或许就像眼前的胡嬷嬷一样,只是这庞大宫廷机器中微不足道的一环,却因为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差错,便瞬间粉身碎骨。
这就是她将要面对的男人。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“恶狗”。
胡嬷嬷休息回来,见祝蘅枝依旧安静地站在原处,姿态似乎比之前更标准了几分,眼中闪过一丝讶异,随即又被更深的刻板覆盖。
“继续。”她冷冷道。
戒尺再次举起。
祝蘅枝垂下眼眸,将所有翻腾的情绪死死压住。
恐惧无用。
她必须更快地了解这里,了解那个男人,了解这燕宫之中,盘根错节的权力关系。
胡嬷嬷的刁难,宫女的私语,这森严的国宾苑,乃至整座蓟州城……一切都是信息。她像一块贪婪的海绵,无声地吸收、分析着。
她知道,学习礼仪只是表象。真正的考验,在她踏入燕京,踏入东宫的那一刻,才会真正开始。
而在那之前,她必须让自己变得足够“坚韧”,足够“有用”。
至少,要让某些人觉得,留下她,比毁掉她,更有价值。
她抬起眼,望向窗外蓟州灰蒙蒙的天空,目光沉静,深处却燃着一簇冰冷的、永不熄灭的火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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