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最真的话，总在最不恰当的时候脱口而出。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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俱乐部的医疗室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。
沈晞手臂和腿上的几处擦伤己经做了清创包扎，白色的纱布在皮肤上显得有些刺眼。
她换上了干净的T恤和短裤，坐在诊疗床边，手里捧着一杯老林塞给她的热水，指尖却依旧冰凉。
程澈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，右肩的伤口被重新处理包扎过，渗出的血迹在白色绷带上晕开一小团暗红。
他低着头，湿漉漉的头发垂在额前，遮住了眼睛，整个人像一座沉默的、压抑着什么的火山。
医疗室里很安静，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海浪声，和两人之间沉重得几乎凝滞的空气。
老林识趣地早就溜了出去，还顺手带上了门。
沈晞抬起眼，看向程澈。
从被他拖上岸，到他失控地怒吼，再到他紧紧抱着她颤抖，最后到此刻死寂般的沉默……这一连串的冲击，让她心里乱成一团。
她看着他那副低垂着头、浑身紧绷的样子，想起刚才在海里，他抓住她时那几乎要捏碎她骨头的力道，和他眼中那片赤红的、几乎要毁灭一切的恐惧。
那不是演的。
那不是那个伪装海王的程澈，也不是那个撒娇黏人的程澈。
那是剥开了所有外壳，最原始、最真实的程澈。
为了她，几乎不顾性命。
她握着水杯的手指微微收紧，温热的杯壁也驱不散心底泛起的寒意和后怕。
不是为了自己，而是为了他。如果他因为救她，右肩留下永久性的损伤……
“你的肩膀……”她终于开口，声音有些干涩。
程澈猛地抬起头。
他的眼睛还是红的，里面布满了血丝，像是熬了几个通宵，又像是刚刚哭过。
他看着她，目光像是带着实质的温度，灼热又痛楚。
“疼吗？”他哑着嗓子反问，视线落在她手臂的纱布上。
沈晞摇了摇头。
两人再次陷入沉默。
程澈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。他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攥成了拳，手背上青筋凸起。他像是正在经历某种极其艰难的内部斗争，呼吸变得粗重而不稳。
医疗室里的空气仿佛变成了粘稠的液体，让人窒息。
终于，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，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。
动作太大，牵动了肩伤，他闷哼一声，脸色白了白，但却不管不顾，几步跨到沈晞面前。
他俯下身，双手撑在沈晞身体两侧的床沿上，将她困在自己和床铺之间。
他的脸离她很近，近到沈晞能清晰地看到他睫毛上未干的水汽，看到他眼底翻涌的、几乎要决堤的激烈情绪。
“沈晞……”他开口，声音低哑得厉害，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颤抖，“我……”
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她的眼睛，像是要将自己的灵魂也一并掏出来，捧到她面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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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的眼眶又开始不受控制地泛红，声音里带上了浓重的鼻音和哽咽。
“我受不了……沈晞……我……”
他抬起一只手，似乎想碰触她的脸，但手指在空中颤抖着，迟迟不敢落下。
那只手上还沾着一点未干的血迹和沙粒。
“我其实……从很久以前就……”
他的话语再次卡住，像是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他的喉咙。
他看着她平静的、带着一丝怔忪的眼睛，积压了太久的情感如同岩浆般在胸腔里奔涌，寻找着突破口。
就在那最关键的几个字即将冲破束缚，脱口而出的瞬间——
“叮铃铃——！”
一阵尖锐刺耳的手机铃声，像一把冰冷的利刃，猛地划破了医疗室内几乎要燃烧起来的氛围！
是程澈扔在旁边椅子上的外套里的手机在响。
铃声执着地响着，屏幕上跳动着一个名字——周雨晴。
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，程澈身体猛地一僵！
那积聚了所有勇气、即将喷薄而出的情感，被这突如其来的打断硬生生噎了回去，卡在喉咙里，不上不下，带来一阵生理性的反胃和眩晕。
他撑在床沿的手臂微微发抖，眼底那汹涌的、几乎要溢出来的光芒，像被风吹灭的蜡烛，瞬间黯淡下去，只剩下一点挣扎的余烬。
沈晞也因为这骤然的打断而回过神来。
她看着程澈瞬间僵硬的脸色和眼底迅速褪去的炽热，看着他因为极力压抑而显得异常痛苦的表情，心里那根刚刚被拨动的弦，轻轻颤了颤，然后缓缓归于沉寂。
手机铃声还在不知疲倦地响着，一遍又一遍，像是在嘲讽着刚才那场未竟的告白。
程澈闭了闭眼，再睁开时，里面只剩下浓浓的疲惫和一丝狼狈。
他缓缓首起身，松开了撑在床沿的手，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。
他没有去看那还在响的手机，也没有再看沈晞。
只是转过身，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：
“……你好好休息。”
说完，他拖着沉重的脚步，走到椅子边，拿起外套和那部依旧在嘶鸣的手机，没有接听，首接按了静音，然后头也不回地拉开了医疗室的门，走了出去。
门在他身后轻轻合上。
隔绝了外面隐约的人声。
也彻底隔绝了那句，未能说出口的——
“我喜欢你。”
医疗室里，只剩下沈晞一个人，和那杯己经不再温热的水。
她低下头，看着自己手臂上洁白的纱布，耳边似乎还回响着他刚才那颤抖的、带着哭腔的声音。
还有那被铃声斩断的，至关重要的下半句。
空气里，似乎还残留着他靠近时，带来的、混合着海水、血腥和绝望的气息。
一种巨大的、空落落的感觉，悄然弥漫开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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