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恐惧剥去所有伪装，露出最原始的本能。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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台风过境后的海，带着未褪的暴戾。
浪比平时更高，更乱，像一锅被烧开的浑水，裹挟着从深海翻涌上来的寒意。
天空是沉郁的铅灰色，压得人喘不过气。
这种天气不适合新手，甚至对大多数经验丰富的冲浪者来说也充满挑战。
但沈晞带的这期学员里，有几个进度较快的，迫切想要体验“真正的大海”。
在评估了浪况并确保安全措施到位后，她决定带他们在靠近礁石区的边缘地带进行适应性训练。
“都跟紧我，保持队形！”沈晞的声音在海风中有些失真，她踩着水，目光扫过身后五个紧跟着她的学员，“注意脚下暗流，感觉不对立刻收板，往岸边游，明白吗？”
“明白！”学员们的声音带着兴奋和一丝紧张。
程澈站在俱乐部的瞭望台上，眉头紧锁。
他的右肩恢复得不错，但医生依旧不建议他近期下水。
他看着沈晞带着那几个人消失在起伏的浪墙后面，心里那股没由来的不安越来越强烈。
这种浪……太乱了。
时间一分一秒过去。
瞭望台上的对讲机里，偶尔传来沈晞简洁的指令和学员们的回应，一切听起来似乎正常。
突然，对讲机里传来一阵急促的电流杂音，夹杂着一个学员变了调的惊呼：“沈教练！小雯被卷走了！”
程澈的心脏猛地一缩！他一把抓过望远镜，死死盯住那片海域。
只见一道异常高大的、如同灰色墙壁般的浪头毫无预兆地隆起，以惊人的速度向内推进。浪壁尚未完全形成，底部己经出现了可怕的白色漩涡——那是离岸流的征兆！
沈晞的身影在浪墙前显得异常渺小。
她几乎是瞬间就做出了反应，奋力划水，试图冲向那个被水流裹挟着、惊恐地挥舞手臂的女学员小雯。
“沈晞！回来！那是离岸流！”程澈对着对讲机嘶吼，声音因为极度恐慌而撕裂。
但对讲机里只有滋滋的电流声和海浪的轰鸣。
他眼睁睁看着那道巨浪如同张开巨口的怪兽，将沈晞和那个学员一起吞没！白色的泡沫翻滚着，瞬间覆盖了那片海域！
“妈的！”
程澈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，彻底崩断了。
他像一枚出膛的炮弹，从瞭望台上一跃而下，甚至忘了右肩的伤，疯了似的冲向沙滩，抓起一块救援板，赤着脚就冲进了冰冷汹涌的海水里！
“阿澈！你的肩膀！”老林在身后焦急地大喊。
程澈充耳不闻。
海水像冰刀一样割着他的皮肤，巨大的浪涌将他一次次推开，右肩传来钻心的刺痛，但他什么都感觉不到。
他眼里只有那片吞噬了沈晞的、翻滚着死亡气息的白沫区。
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，攥紧了他的心脏，几乎要把它捏爆。
他不能失去她。绝对不能。
他用尽全身力气划水，肌肉贲张，额头上青筋暴起，嘴里尝到了咸腥的血味，不知是海水还是他自己咬破了嘴唇。
救援板在他身下剧烈颠簸，好几次差点将他甩出去。
终于冲进那片混乱的白沫区，视线里一片模糊。
他疯狂地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。
“沈晞！沈晞！”他声嘶力竭地喊着，声音被海浪撕扯得支离破碎。
一个浪头打来，他隐约看到不远处，沈晞正用身体护着那个吓傻的女学员小雯，两人被水流裹挟着冲向更外围的危险礁石区。沈晞一只手死死抓着女孩的救生衣，另一只手艰难地划水，试图对抗强大的拉力，她的脸色苍白，但眼神依旧冷静。
顶点小说(220book.com)最新更新失控，教练他只对我乖程澈猛蹬几下，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。在又一个浪头砸下的间隙，他伸出手，一把抓住了沈晞的手臂！
他的手指像铁钳一样，几乎要嵌进她的肉里。
另一只手则捞住了那个几乎虚脱的女学员。
“抓紧我！”他对着沈晞吼道，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。
有了救援板的浮力，加上程澈拼命的拖拽，三人终于艰难地摆脱了离岸流的核心区域。
但海浪依旧凶猛，每一次推动都像是重锤敲打在程澈受伤的右肩上，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，冷汗混着海水往下流。
他咬紧牙关，凭着惊人的意志力，一手死死抓着沈晞，一手稳住救援板，用身体挡住大部分冲击，一点点地，艰难地将她们带向相对安全的岸边。
短短的几十米距离，仿佛耗尽了他一生的力气。
当脚终于触到坚实的沙滩时，程澈双腿一软，差点跪倒在地。
他松开那个女学员，立刻有其他的教练和救生员围上来接手。
而他，则猛地转过身，双手抓住沈晞湿透冰凉的肩膀，力道大得让她蹙眉。
他死死地盯着她，胸膛剧烈起伏，像拉风箱一样喘着粗气，海水顺着他的头发、脸颊不断往下淌，混合着从他右肩绷带渗出的、刺目的鲜红。
他的眼睛红得吓人，里面翻涌着劫后余生的恐惧，以及一种几乎要将他焚烧殆尽的怒火。
“沈晞，你他妈疯了是不是？！”他对着她咆哮，声音因为极致的情绪而剧烈颤抖，“那种天气你也敢带人下水？！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？！你差点死在里面！你知不知道！！”
他摇晃着她的肩膀，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，带着血腥气。
沈晞被他吼得愣住了。
她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，看着他眼底那未散的、如同实质般的恐惧，看着他因为后怕和愤怒而扭曲的表情，感受着他抓住自己肩膀的、无法控制的颤抖。
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程澈。
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、受伤的野兽。
周围的嘈杂仿佛都消失了。
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，和他那双死死锁住她的、赤红的眼睛。
沈晞张了张嘴，想解释那是意外，想说自己评估过风险，想说她有能力处理……
但看着他肩膀上那片不断扩大的殷红，看着他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、赤裸裸的恐惧和在乎，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。
她第一次，在他面前，哑口无言。
程澈看着她沉默的样子，看着她苍白的脸，那股灭顶的后怕再次席卷而来，压过了愤怒。
他猛地将她用力拉进自己怀里，紧紧抱住！
他的手臂收得那么紧，勒得沈晞几乎喘不过气，受伤的右臂也无意识地用力，带来一阵刺骨的疼痛，但他浑然不觉。
他把脸埋在她湿漉漉的、冰冷的颈窝里，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，像是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，才能确认她是真实存在的，是安全的。
“你吓死我了……你真的吓死我了……”他埋在她颈间，声音闷闷的，带着劫后余生的哽咽，之前的怒吼变成了脆弱不堪的低语，“沈晞……你他妈吓死我了……”
沈晞僵硬地被他抱着，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里传来的、如同擂鼓般剧烈的心跳，和他身体无法抑制的颤抖。
冰冷的湿衣贴在一起，并不舒服。
肩膀被他勒得很痛。
但一种陌生的、汹涌的情绪，却像此刻的海浪一样，重重撞在她的心口。
她抬起手，迟疑地，轻轻放在了他剧烈起伏的后背上。
掌心下，是他紧绷的、颤抖的肌肉，和一片冰凉的湿意。
还有那无法作假的、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恐惧。
为了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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