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野抱着阿蛮冲进峡谷深处时，身后的崩塌声如同巨兽的咆哮，碎石砸在岩壁上的闷响不断追咬着他们的脚跟。阿蛮的呼吸滚烫地喷在他的颈窝，带着急促的喘息，她攥着他衣襟的手用力到发白，指缝间不断渗出的血珠在深色衣料上洇出点点红梅。
“放下我……”她挣扎着要从他怀里挣开，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，“你带不动两个人，巨石马上就堵死出口了！”
秦野反手将她搂得更紧，肋下的伤口被她的挣扎扯得剧痛，他却死死咬住牙，腾出一只手抽出腰间短刀，劈开挡路的荆棘。“闭嘴。”他的声音比峡谷里的寒风更冷，“再动一下，我就把你捆在背上。”
阿蛮果然不动了，只是埋在他肩头的脸轻轻颤抖，滚烫的液体浸湿了他的衣领。秦野能感觉到她在哭，不是因为害怕，而是因为那点徒劳的愧疚——这傻姑娘总以为自己是拖累，却忘了当初是谁把他从死人堆里拖出来，用半块玉佩焐热他冻僵的手指。
前方突然出现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石缝，月光从头顶的缝隙斜射下来，在地上投下狭长的光带。秦野低头看了眼怀里的人，她的脸色苍白如纸，嘴唇干裂起皮，唯有攥着他衣襟的手，还带着一丝执拗的力气。
“抓好了。”他低喝一声，矮身冲进石缝。两侧的岩壁刮擦着他的后背，粗粝的石棱撕开衣料，带出火辣辣的疼。阿蛮下意识地抬手护住他的后颈，指尖触到黏腻的血，抖得更厉害了。
穿过石缝，眼前豁然开朗——竟是一处隐蔽的溶洞。洞顶垂下的钟乳石滴着水，叮咚声在空旷里荡开，像谁在暗处敲着碎玉。秦野刚把阿蛮放在一块相对平整的岩石上，她就猛地咳嗽起来，咳出的血沫溅在胸前的衣襟上，触目惊心。
“别动。”他按住她想撑起身的手，借着从石缝透进来的微光查看她的伤口。她的左肩中了一箭，箭头没入很深，箭羽上还缠着几缕断裂的丝线——那是她常系在箭囊上的络子，此刻沾着血，软塌塌地垂着。
秦野咬开腰间的水囊塞子，将水小心翼翼地倒在手心，一点点擦拭她肩上的血污。冷水触到伤口，阿蛮疼得浑身一颤，却死死咬着唇没再发出一点声音，只是那双看着他的眼睛，亮得像淬了火的星子。
“忍一忍。”他从怀中摸出个油纸包，里面是他随身携带的金疮药，药粉混着草药的清香，是阿蛮去年亲手为他配的。他撒药时动作极轻，指尖的颤抖却瞒不过她的眼睛。
“你的伤……”阿蛮突然抬手，想去碰他后背的伤口，却被他避开。
“小伤。”秦野低头用布条为她包扎，声音听不出情绪，“比不过你这一箭凶险。”
阿蛮的目光落在他腰间——那里本该挂着半块玉佩，是与她怀中那半块成对的血玉。可此刻空空如也，只有一道新鲜的划痕，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扯断的。怯怯懦懦的慕容长生说：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.com阅读本书！她的心猛地一沉，颤声问：“你的玉佩呢？”
秦野的动作顿了顿，没抬头：“刚才过石缝时，被岩壁刮掉了。”
“不可能！”阿蛮突然激动起来，不顾伤口的疼痛抓住他的手腕，“那玉扣是你亲手打的，怎么会轻易刮掉？你告诉我！”
秦野终于抬眼，月光恰好落在他脸上，映出他下颌线紧绷的弧度。他扯了扯嘴角，想笑却没笑出来：“一块玉而己，没了就没了。”
“那不是普通的玉！”阿蛮的声音陡然拔高，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，“那是我们……”
“是，我知道。”秦野打断她，抬手用指腹擦去她脸颊的泪，指尖的粗糙蹭得她皮肤发疼，“可比起玉，我更想让你活着。”
他没说的是，刚才穿过石缝时，一块从洞顶坠落的碎石正砸向阿蛮的后脑，他来不及多想，抬手用手臂去挡，腰间的玉佩恰好撞在岩壁上，随着一声脆响，碎成了几瓣。那声音很轻，被石缝里的风声盖过，却像重锤敲在他心上。
阿蛮看着他眼底深藏的痛，突然明白了什么。她猛地推开他的手，挣扎着从怀里摸出那半块玉佩——玉上还沾着她的血，温润的质地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。她将玉佩按在秦野的掌心，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：“拿着。”
秦野想推回去，却被她死死按住。“这是我们的念想，”她盯着他的眼睛，一字一句地说，“玉碎了可以再找，人要是没了，就什么都没了。”
洞外的崩塌声渐渐平息，只剩下钟乳石滴水的叮咚声。秦野低头看着掌心里的半块玉佩，上面还残留着阿蛮的体温，混着他的血，竟有种奇异的滚烫。他忽然笑了，抬手将玉佩系在她的手腕上，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稀世珍宝。
“等出去了，”他俯身凑近她，鼻尖几乎碰到她的额头，“我亲手给你雕块新的，比这个好一百倍。”
阿蛮看着他眼底的光，突然也笑了，眼角的泪还没干，却像有星星落在里面。“好啊，”她轻声说，“我要最绿的翡翠，雕两只衔花的鸟，一只像你，一只像我。”
秦野没说话，只是抬手将她揽进怀里。溶洞里的风带着潮湿的凉意，却吹不散两人交缠的呼吸。洞顶的水滴落在他们脚边的水洼里，漾开一圈圈涟漪，像极了那年在桃花树下，他为她戴上玉佩时，她裙角扫过地面的轻响。
远处传来隐约的鸟鸣，天快亮了。秦野抱着怀中渐渐暖和起来的人，听着她渐渐平稳的呼吸，知道他们活下来了。
至于那碎了的半块玉，就让它留在石缝里吧。有些念想，不必靠物件维系，只要人还在，心还连着，哪怕隔着刀山火海，也能找到彼此。
他低头吻了吻阿蛮的发顶，在心底轻轻说：等出去了，就给她雕最好的翡翠，雕两只永远不分开的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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