烛火在铜台里不安地跳动,将秦桧的影子扯得老长,贴在军机处斑驳的墙面上,像一张浸了水的蛛网。他正用紫毫笔蘸着朱砂,在密信上圈点——笔尖悬在“秦野”二字上方时,指节突然收紧,朱砂滴在宣纸上,晕成一朵丑陋的血花。
“大人,”心腹小厮捧着个乌木匣子进来,靴底碾过地上的炭灰,发出细碎的声响,“汴梁来的密报。”
秦桧没抬头,指尖着信上的褶皱。这信纸是用艾草汁浸泡过的,凑近能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苦香——是他特意让人制的,遇水才显字,寻常人就算截了去,也只当是张废纸。他忽然轻笑一声,指甲在“秦野”二字的朱砂渍上划了道弧线:“汴梁那边,魏承的人还没动静?”
“回大人,”小厮将匣子放在案上,匣盖与木案相撞,发出闷沉的响,“魏统领说,秦野那厮比狐狸还精,阿蛮姑娘又在旁协助,硬闯怕是讨不到好。”
“阿蛮……”秦桧重复着这个名字,笔杆在指间转了个圈,墨汁溅在他月白的袖袍上,像只展翅的蝙蝠,“当年镇北侯府的小丫头,倒成了气候。”他忽然推开窗,夜风卷着雪沫子灌进来,吹得烛火险些熄灭,“告诉魏承,不必硬闯。秦野的亲卫营里,不是有咱们的人么?让他在粮草里掺点‘料’——记住,要慢,慢到让他们察觉时,己无力回天。”
小厮应声要退,却被他叫住。秦桧从匣子里取出枚青玉印,印钮是条蟠螭,鳞爪间还沾着点暗红的泥——那是去年在江南,用叛将的血混了朱砂封的。“把这个给魏承,”他的声音裹在风里,带着冰碴子,“告诉他,这印能调动京畿卫的暗桩。秦野要是跑了,就让暗桩在运河沿线‘拦’一下。”
小厮捧着印,见他又转过身去,对着那封密信出神。信纸被风吹得猎猎响,秦野的名字上,朱砂渍己晕成一片,像滩凝固的血。
三日后,秦野在峡谷的临时营地里翻看着军报,指腹蹭过“粮草损耗”几个字,眉头越皱越紧。“不对劲,”他将册子拍在案上,木屑簌簌往下掉,“前日出征时带的粮草,怎么才三日就少了三成?”
阿蛮正用布巾擦拭他肋下的伤口,闻言动作一顿,布巾上的血渍洇开,像朵残破的花:“会不会是……天气冷,弟兄们食量涨了?”
“就算涨,也涨不了这么快。”秦野起身时,腰间的佩刀撞在案角,发出沉闷的响,“赵武!”
副将赵武掀帘进来,肩上还落着雪,甲胄上的冰碴子往下掉:“将军。”
“去查粮草官。”秦野的目光扫过帐外,雪粒子打在帐篷上,噼啪作响,“尤其是负责分发的老周,我总觉得他看我的眼神不对劲。”
赵武领命而去,阿蛮却拉住秦野的手,指尖冰凉:“会不会是秦桧那边动了手脚?我爹生前常说,此人最擅用阴招,表面笑脸相迎,暗地里能给你捅十刀。”
秦野握住她的手,往自己掌心焐着:“我知道。但他想断我粮草,没那么容易。”他忽然压低声音,“其实我早有准备——西侧断崖的密道里,还藏着三个月的干粮。只是……”
“只是怕打草惊蛇,”阿蛮接话,作者“怯怯懦懦的慕容长生”推荐阅读《我,秦桧?这奸臣我不当了!》使用“人人书库”APP,访问www.renrenshuku.com下载安装。眼里闪过点狡黠,“我懂。不如这样,咱们假装没察觉,让老周接着‘损耗’。等他以为得手,放松警惕时……”她做了个“抓”的手势,指关节捏得发白。
秦野笑了,刚要说话,帐外突然传来喧哗。赵武撞帘而入,脸上沾着血:“将军!老周跑了!我们去查时,他己经带着几个亲信往南逃,被哨卡拦下,还没审就……咬舌自尽了!”
“够狠。”秦野的指节捏得发白,“看来秦桧是铁了心要困死咱们。”他转身翻出张地图,手指点在运河沿线,“他要拦,咱们偏不从运河走。阿蛮,你还记得去年咱们发现的那条暗河吗?”
阿蛮眼睛一亮:“从暗河顺流而下,能首抵淮河!只是那河窄,大船过不去……”
“咱们用小舟。”秦野将地图卷起来,塞进怀里,“赵武,传我令,让弟兄们收拾行装,今夜就转移。告诉大家,委屈几日,到了淮河沿岸,就有咱们的人接应。”
赵武刚走,帐外又来报,说京畿卫的人在峡谷外游荡,像是在查探。秦野与阿蛮对视一眼,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凝重。阿蛮突然想起什么,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,打开是半块玉佩——正是秦野当年给她的那半块,断口处被她用金箔补了,像道金色的伤疤。
“要是分开走,”她把玉佩塞进他怀里,指尖触到他滚烫的皮肤,“你带着弟兄们从暗河走,我引开京畿卫。”
秦野刚要反驳,却被她捂住嘴。阿蛮的掌心带着草药味,轻轻按在他唇上:“听我说。京畿卫的统领认识你,却未必认识我。我带着几个弟兄往运河方向去,他们定会跟来。你趁机带着大部队走暗河,咱们在淮河渡口汇合——就用这玉佩作信物。”
她不等他说话,转身从墙上摘下弓箭,箭囊里的箭杆上,都刻着小小的“蛮”字。“别担心,”她回头笑了笑,耳尖冻得发红,“我爹教过我,怎么在乱军里脱身。”
秦野攥紧那半块玉佩,金箔硌着掌心,像团火。帐外的风雪更紧了,隐约传来京畿卫的呼喝声。他知道,此刻容不得犹豫。
夜深时,阿蛮带着五个亲卫,骑着快马冲出峡谷,火把在雪地里拖出长长的光带。京畿卫的人果然中计,马蹄声追着光带而去,像群饿狼。
秦野站在暗河入口,听着远去的马蹄声,将玉佩贴在胸口。赵武在身后低声问:“将军,咱们真走?”
“走。”秦野的声音有些哑,“告诉弟兄们,加快速度。等过了淮河,我亲自去接阿蛮。”
暗河的水很冷,小舟划过水面,激起的浪花溅在甲胄上,瞬间成了冰。秦野望着洞口被风雪吞没的光,心里那半块玉佩,像要烧起来似的。
而此刻,阿蛮正策马奔在运河边,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。她忽然勒住马,从箭囊里抽出支火箭,对准岸边的粮仓——那是秦桧囤积的私粮。火光冲天而起时,她听见身后传来魏承的怒吼,却笑了起来,调转马头,往另一条岔路奔去。雪落在她发间,很快融成水珠,像极了那年在镇北侯府,她第一次见到秦野时,落下的泪。
军机处里,秦桧正用银簪挑着灯花。听到粮仓失火的消息,他非但不怒,反而笑了,将那封染了朱砂的密信丢进火盆。火苗舔舐着信纸,秦野的名字很快化作灰烬,只有他袖口上的墨渍,像只蝙蝠,在火光里明明灭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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