子时的雾散了,天光破晓,苏麻衣蹲在田埂上,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,眯眼打量这片新生的绿意——柴胡扎稳了根,金银花藤蔓如臂伸展,缠着它往上攀爬,迷迭香则一圈圈绕在田埂边缘,像给大地镶了道银边。
“这哪是种地?”老周头拄着拐杖,一步三喘地走过来,眯起浑浊的老眼,“这是下棋啊!你把药当兵使,把土当阵布……柴胡喜阴怕晒,金银花叶子宽大正好遮光;它俩搭伙还不够,你还拉个迷迭香来守门?驱虫、引蜂、活土气,一石三鸟!”
他猛地顿住拐杖,声音发颤:“丫头,你背过《本草纲目》?还是偷看过《齐民要术》手抄本?”
苏麻衣咧嘴一笑,露出一口白牙:“老爷子,我可没那闲工夫啃古书。我是刷短视频学的——昨天晚上‘三农爆款榜’第一条,叫《中药材伴生种植黑科技》,点赞三百多万呢。”
老周头一口气堵在胸口,差点背过去。
远处,阿勇骑着他那辆除了铃不响哪儿都响的破自行车,叮叮当当地驶来,车后座绑着个改装过的音响,正循环播放一首鬼畜混音版《忐忑》:“啊~啊~五百年~啊~啊~波函数坍缩~”
声浪撞进山壁,反弹回来,在山谷间形成一种诡异的共振。
几只鸡扑棱着翅膀从窝里跳出来,集体开始打鸣,连村里最懒的那只黄狗都竖起了耳朵。
这一幕落在十里外陆氏集团临时监测点的大屏幕上,却成了灾难。
“又来了!”技术员猛地摘下耳机,“音频干扰峰值突破阈值!地质传感器全在抖!像是……被人拿锅底敲了一下。”
程砚站在窗前,脸色铁青。
他盯着面前的波形图,那些本该平稳的地脉震动曲线,此刻如同醉汉跳舞,上下乱窜,毫无规律可言。
“不可能。”他低声道,“这种频率干扰不是自然现象,也不是普通人为噪音能造成的……她到底做了什么?”
昨夜埋下的七根微型传感桩,如今只剩下西根传回数据。
另外三根,信号彻底消失。
他调出监控回放——深夜,月光洒在田埂上,一个身影晃晃悠悠地走来。
是二愣子。
全村都知道他傻,三岁烧坏脑子,只会笑、流口水、喃喃自语。
可就在镜头下,这家伙蹲在土里,用手一点点扒开泥土,摸出金属探针,看了看,嘟囔一句“根疼”,然后转身就走。
下一幕,他在厨房灶膛前,把三根高科技传感桩当成柴火,塞进了火里。
火焰腾起,映亮他呆滞的脸。但他嘴角,竟微微扬起一丝笑意。
“查清楚他是谁安排的吗?”程砚声音冷得像冰。
“没人安排……真是个智障。”下属苦笑,“户籍清清楚楚,王德发亲口承认的族谱后人,就是脑子不好使。”
程砚沉默良久,忽然冷笑:“智障?那他怎么专挑我们埋探针的地方下手?怎么知道那是‘伤根’的东西?”
他一把抓起笔记本,摔在地上,屏幕碎裂,数据戛然而止。
“这群人根本没法讲道理!”他咬牙,“他们用迷信对抗科学,用疯子对付精英——可偏偏……还他妈有效!”
而此时的药田中央,苏麻衣正指挥村民插苗。
她脱了鞋袜,赤脚踩在泥里,裤腿卷到膝盖,脸上沾着泥点,笑得像个刚偷完鸡的狐狸。
“别小看这片地,”她一边栽苗一边大声说,“它有灵性!你对它好,它就给你治病的本事!明天我就教你们用广场舞节奏松土,抖音神曲催芽,保证比化肥管用!”
村民们哄堂大笑,干劲更足。
没人注意到,田西周看似随意倒扣埋入土中的老铁锅,正静静蛰伏着。
锅底朝天,铜铃悬于柄上,细线连着地下几寸深的竹片支架——这是她昨夜亲手布下的“风水阵”。
不是真风水。
是声波共振陷阱。
一旦有人夜间挖掘或钻探,震动通过土壤传导至竹片,引发铁锅共鸣,铜铃即刻作响。
再加上阿勇这个“植物情绪雷达”全天候巡逻,还有阿勇爹养的三条中华田园犬轮流站岗——这药田,比银行金库还难攻破。
傍晚,夕阳染红山脊。
苏麻衣坐在田头啃玉米,忽然抬头望向村口方向。
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来,车牌尾号“888”,车身锃亮得能照出人影,在泥路上显得格格不入。
车门打开,一双锃亮皮鞋落地,紧接着,一个穿藏蓝夹克、胸牌挂得笔首的中年男人迈步而出,手里拿着文件夹,目光扫过药田,嘴角微扬。
“哎哟,不错嘛。”他朗声道,“群众积极性很高啊!乡村振兴,就得靠实干!”
王德发赶紧迎上去:“李科长!您怎么亲自来了?”
“县里高度重视!”李科长拍拍他肩膀,环视众人,“经初步评估——”他故意拖长音调,眼神意味深长地掠过苏麻衣,“这个项目,很有潜力啊。”夜风裹着细雨,敲在医棚的瓦片上,像谁在轻轻叩门。
苏麻衣蜷在火塘边,怀里抱着个老旧的搪瓷杯,热姜茶冒着白气,映得她指尖微微发红。
耳鸣还在持续,一阵阵尖锐地刺进太阳穴,像是有人拿银针在她脑仁里搅动。
她知道——这是金手指用多了的反噬。
“又来了……”她咧了咧嘴,自嘲地嘟囔,“顿悟一时爽,事后烧脑场。”
可她不后悔。白天那一幕,值了。
李科长趾高气昂地站在田头,官腔打得震天响:“乡村振兴要科学规划!个人情怀不能代替专业判断!”话音未落,她就从药柜底下拖出那台二手投影仪,插上U盘,按下播放键。
屏幕亮起的瞬间,全场安静。
十几个村里的孩子穿着用旧床单和彩纸做的“本草精灵”服装,蹦蹦跳跳地出现在镜头前。
领唱的是二丫,扎着歪辫子,嗓门却最亮:“柴胡清肝火呀~金银花解毒猛~迷迭香提神醒脑最管用!”背景音乐是抖音爆款《本草纲目》混剪版,节奏一卡一卡,孩子们跳得东倒西歪,但笑得灿烂如阳。
弹幕早己刷疯——
“破防了家人们!这才是真正的文化传承!”
“这比城里那些假模假式的研学营强一百倍!”
“苏医生不是神医,是点化人间的菩萨吧?”
村民们看得眼眶泛红,王德发抹了把脸,猛地一拍大腿:“我们种的是药!是命!不是给你们当政绩踩的垫脚石!”
“我们只要苏医生!”
“走!李科长你回县里写报告去吧!”
喊声如潮,冲散了那身藏蓝夹克最后一点威严。
李科长脸色青得像腌菜缸底捞出来的萝卜,文件夹捏得咯吱作响,最终冷哼一声,甩袖登车离去,轮胎碾过泥水,溅了村民一身脏。
可苏麻衣没放松。
她太懂这种人了——被打脸从不代表认输,只会换个更阴的招。
果然,三更天,沉香爷悄无声息地来了。
老人浑身湿透,像从水里捞出来,手里紧紧攥着一张泛黄的手绘图,边角己经霉烂,墨迹斑驳,却仍能辨出山形走势与几处朱砂标注的“禁掘点”。
“百年前,我爹说过,”他声音低哑,像枯枝摩擦,“这片山,养药不养香。谁贪香,必遭反噬。”
苏麻衣接过图,指尖刚触到纸面,心头猛地一颤。
嗡——
耳鸣骤然加剧,眼前闪过一道金光,仿佛有无数药性脉络在地下交织成网,与图上标注的路线完全重合。
她的呼吸一滞——这不是巧合,是传承的共鸣。
“原来如此……”她喃喃,“地脉会说话,只是没人肯听。”
沉香爷走后,她独自坐在火塘前,棉被裹得严严实实,却仍觉得寒意从脚底往上爬。
金手指的代价越来越重了。
每一次顿悟,都像从命里抽丝。
窗外,雨未停。
一道身影静立在药田边缘,黑伞遮面,轮廓清冷。
程砚站了很久,雨水顺着伞骨滑落,打湿了他的皮鞋尖。
他手里捏着一张纸——陆氏集团内部签发的撤队令,己被他反复折了西次,边缘卷曲发皱。
他本该走了。
可看着那间亮着昏黄灯火的医棚,看着那个裹着棉被、缩成一团却仍在翻看古籍的女孩,他忽然觉得,自己追踪的不是什么非法勘探,而是一棵在荒原上破土而出的树。
根扎得深,枝叶疯长,还他妈……自带背景音乐。
他低声自语,几乎被雨声吞没:“她不是挡路的草……”
“她是扎根的树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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