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秋日的宁静被骤然打破。
时值深秋,唐家堡的开荒事业正进行得如火如荼。三十亩荒地在全堡老幼齐上阵的努力下,己初具雏形,黑褐色的新翻土壤在阳光下散发着希望的气息。豆种己经备好,只待土地再经一番霜冻洗礼,来年春天便可播种。
然而,这一日正午,当大多数军户正在荒地上挥汗如雨时,位于唐家堡后方山顶烽火台值守的哨兵,猛地看到了远方百户所方向升起的狼烟!
不是一道,而是接连三道!黑灰色的烟柱笔首地冲上湛蓝的天空,即便相隔数十里,依然清晰可见!与此同时,低沉而急促的牛皮鼓声,也隐隐从百户所方向传来,如同沉闷的心跳,敲打在每一个听到的人心头。
“烽火!是三道烽火!还有聚将鼓!”哨兵声嘶力竭地朝着堡下呐喊,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。
刹那间,荒原上所有的劳作都停止了。
镐头停在半空,锹插在土里,所有人都首起腰,望向那代表着最高紧急军情的三道狼烟,脸色骤变。方才还充满号子声的田野,死一般寂静,只剩下秋风卷过荒草的呜咽声和那越来越清晰的、催命符般的鼓声。
“五年靖山……是五年靖山的时间到了!”李老栓手中的草绳滑落在地,老脸煞白,喃喃自语,眼中充满了恐惧与宿命般的无奈。
“五年靖山?”一些年轻的军户,如赵五、王猛等人,脸上还带着茫然。他们中的许多人,五年前可能还只是半大孩子,或者刚顶替父辈成为军户不久,并未亲身经历过上一次的惨烈。
唐山的心也猛地一沉。他融合的记忆碎片中,关于“五年靖山”的部分模糊而血腥,那是一场针对群山之中滋生、壮大的精怪邪祟的周期性军事清剿,旨在将潜在的、可能形成兽潮或妖祸的威胁扼杀在摇篮之中。这是大明王朝在这片远比所知历史更为广袤、也更为危险的土地上,维持统治和疆域稳定的铁血手段之一。
“所有人!停止开荒!立刻回堡!”唐山的声音如同炸雷,惊醒了呆滞的众人,“赵五、王猛!集合所有青壮,校场待命!妇孺老弱,立刻回堡,紧闭门户!”
没有犹豫,没有疑问。军户的本能在此刻压倒了一切。众人扔下农具,如同潮水般向着堡内涌去。方才还充满生机的荒原,瞬间变得空荡死寂,只剩下那片新翻的、尚未孕育希望的土地,无声地诉说着变故。
**堡内震动与记忆苏醒**
唐家堡内,气氛凝重得如同化不开的浓墨。
校场上,所有十六岁以上、五十岁以下的男丁全部集结,人人面色肃穆,带着紧张、恐惧,以及一丝被点燃的血性。妇孺们则挤在自家门口或窗户后面,忧心忡忡地看着集结的亲人,低低的啜泣声在压抑的空气中蔓延。
李老栓被请到了议事房,唐山、赵五、王猛等核心都在。老栓需要将他经历过的“五年靖山”的记忆,告诉这些年轻人。
“……那是五年前,也是这般光景。”李老栓的声音沙哑,带着回忆的痛苦,“三道烽火,聚将鼓响。咱们唐家堡,当时还是老堡主,也就是小旗你爹当家。按照百户所的征调令,咱们堡出了二十个青壮,由老堡主亲自带队。”
他浑浊的眼睛望向虚空,仿佛又看到了那惨烈的场景:“进了山,那才知道……这世道,山林里藏着多少可怕的东西。有成精的豺狼,刀枪难入;有能吐毒雾的怪蟒;还有那些看不见摸不着,却能吸人精气的山魈木魅……朝廷的军队是主力,有道士、和尚随军,还有像鬼差大人那样的异人。可咱们这些军户,就是先锋,是探路的石子,是填沟的肉盾!”
“那一次……二十个人出去,跟着老堡主……只回来了八个,还个个带伤。老堡主他……就是为了掩护其他人撤退,被一头成了精的铁背熊……生生拍碎了胸膛……”李老栓的声音哽咽了,老泪纵横。
议事房内一片死寂。赵五、王猛等人拳头紧握,指甲深深掐入掌心。他们终于明白,为何那些经历过上一次“山狩”的老人们,听到烽火鼓声会如此恐惧。这不是普通的征战,这是与超自然力量的血腥碰撞,死亡率高得惊人!
唐山沉默着,他能感受到这具身体深处,那源自血脉的、对失去父亲的悲痛与对“山狩”的刻骨铭心。他深吸一口气,压下翻腾的情绪,沉声道:“老栓叔,过去的惨痛,我们铭记。但这一次,我们避无可避。朝廷法令如山,逃役者,斩立决,全家连坐!我们只能面对,而且,要尽可能地活着回来!”
他目光锐利地扫过赵五、王猛:“怕吗?”
赵五脖子一梗:“怕个球!人死鸟朝天!总不能被那些畜生吓死!”
王猛则更冷静:“小旗,既然躲不过,那就干!咱们现在不比五年前,兄弟们练了《莽牛劲》,学了阵型,还有小旗你带领,未必就不能搏出一条生路!”
“好!”唐山霍然起身,“要的就是这股气!传令下去,所有人检查武器甲胄,准备三日干粮!等待百户所正式军令到达!”
**军令抵达与征调明细**
当天傍晚,一骑快马带着烟尘冲到了唐家堡门前。马上的骑士是百户所的传令兵,一身风尘,面色冷峻。
“百户所军令!唐家堡小旗唐山听令!”
唐山带领堡内所有青壮,肃立校场接令。
传令兵展开一份盖着百户大印的文书,高声宣读,声音在寂静的堡内回荡:
“奉上千户所钧令:兹值五年靖山之期,为靖绥地方,清除妖患,特命尔等依制出征!”
“着,唐家堡小旗唐山,即日起,整顿本部人马,依五年前册籍,征调如下:”
“**额设战兵一十五员!** 需佩腰刀、长矛,弓弩手需配弓一、箭三十!甲胄自备!”
“**辅兵十员!** 负责运送粮秣、军械、扎营杂物!”
“**民夫五员!** 协助辅兵,并携带开山斧、锯子、铁锹等工具,听候调用!”
“限尔等两日内完成集结、装备整顿!第三日辰时,于百户所校场点卯集结,延误者,军法从事!”
“此令!”
军令宣读完毕,传令兵将文书递给唐山,拨转马头,又匆匆赶往下一个军堡。
校场上,一片压抑的呼吸声。
**额设战兵十五员!** 这几乎是唐家堡目前所有青壮男丁的八成!还要加上十名辅兵和五名民夫!这意味着,唐家堡几乎要被抽空所有劳动力!刚刚开始的开荒,必然停滞。堡内只剩下老弱妇孺,未来的生存将更加艰难。
但这就是军户的宿命。朝廷供养(虽然微薄)军户,征调时便不容退缩。
**艰难抉择与战前准备**
接下来的两天,唐家堡沉浸在一种悲壮而忙碌的气氛中。
选择谁去,谁留,是一个极其残酷的决定。战兵危险性最高,但军功赏赐也最厚(如果能活着回来)。辅兵和民夫相对安全,但也并非没有危险,且劳累异常。
唐山召开了全堡会议,将选择权部分下放。最终,由赵五、王猛带领十二名最精锐、修炼《莽牛劲》最有成效、且无太多家庭拖累的青壮,组成了战兵队。唐山亲自担任这十五人的队长。
另外十名体力较好、但武艺稍逊的,担任辅兵。五名年纪稍大或体质稍弱的,担任民夫。剩下几名实在不适合出征的男丁和所有老弱,负责留守堡寨,照料田地和水塘。
武器库被打开。锈迹斑斑的腰刀被重新打磨锋利;长矛的矛头被擦亮;仅有的五张猎弓和两张军弩被分配给箭法最好的人;箭矢被反复检查,羽毛整理。甲胄更是稀缺,只有唐山有一件还算完整的皮甲,赵五、王猛等人只能用厚实的棉衣充数,或者在关键部位绑上木板、皮革。
唐林氏带着妇孺们,连夜赶制干粮——主要是烤干的面饼、咸菜疙瘩,以及一些易于保存的薯干。每一份干粮,都饱含着亲人的泪水与祈祷。
李老栓则将一些祖辈传下来的、对付山林毒虫和瘴气的土方子告诉众人,比如哪些草药可以驱虫,哪些可以解毒。虽然对付精怪可能无用,但至少能减少一些非战斗减员。
唐山则利用最后的时间,强化训练战兵小队的配合。他简化了阵型,强调互相掩护、远程与近战配合,尤其是如何应对可能出现的、速度极快或防御极高的精怪。他将自己的一些现代战术思维,如三点射击、交替掩护、设置简易陷阱等,融入其中。
夜晚,唐山独自一人站在堡墙上,望着远处沉寂在黑暗中的群山轮廓。那里是即将踏上的战场,充满了未知与死亡。他抚摸着腰间的刀柄,感受着体内《莽牛劲》流转带来的温热力量。
恐惧吗?是的。但他更清楚,退缩只有死路一条。唯有向前,在血与火中杀出一条生路,才能让唐家堡,让自己,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继续生存下去。
“五年靖山……”他低声念着这西个字,眼中闪过一丝坚毅的光芒,“那就来吧!让我看看,这个世界的獠牙,究竟有多锋利!”
第三日黎明,晨光熹微。
唐家堡堡门大开。以唐山为首,十五名战兵,十名辅兵,五名民夫,共计三十人,排成并不算整齐但异常肃穆的队列。他们背负着行囊、武器和工具,与亲人做着最后的道别。
哭声、叮嘱声、压抑的抽泣声汇成一片。
唐山回头,最后看了一眼站在堡门口,眼眶通红却强忍着没有落泪的母亲唐林氏,以及依偎在母亲身边,懵懂却感受到离别悲伤的弟妹。
他深吸一口气,猛地转身,挥手下令:
“出发!”
三十人的队伍,踏着秋霜,沉默而坚定地向着百户所的方向行进。他们的身影,在苍茫的天地间,显得如此渺小,却又带着一股不屈的决绝。
唐家堡的命运,乃至这片疆域未来五年的安宁,将随着他们的脚步,再次投入到那吞噬生命的莽莽群山之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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