---
自那几段朽木上冒出密密麻麻的黑褐色小点后，唐家小院的气氛悄然发生了变化。那种沉甸甸的、几乎能将人压垮的绝望，被一种小心翼翼的期盼所取代。唐林氏每天去查看木头的次数，甚至比三丫还勤。唐水和唐火砍柴时，眼神也不再只是麻木，而是会下意识地搜寻更多适合种植木耳的枯木，以及观察野外木耳生长的环境。希望，哪怕只是如同萤火般微弱，也足以照亮一段前路。
唐山胸口的伤好了大半，虽然用力时仍会隐隐作痛，但日常活动己无大碍。那排山倒海的饥饿感，随着他刻意控制《莽牛劲》的练习强度和频率，以及家里野菜糊糊里偶尔能多几粒米的“改善”，似乎也不再那么难以忍受。他开始尝试恢复更规律的修炼。
起初，他依旧在自家那个西面透风、满是鸡粪和杂物气味的小院里练习。摆开《莽牛劲》的架子，调整呼吸，感受着那微弱的气血在干瘪的经脉中艰涩流动。进展缓慢得令人心焦，每一次发力，都仿佛能听到身体因缺乏能量而发出的呻吟。而且，院子里总有种挥之不去的滞涩感，空气似乎都带着贫瘠的沉重，让他难以静心，难以真正沉浸到那“莽牛踏地、顶角”的意境中去。
这天清晨，天光未亮，他被一种莫名的烦躁和修炼的滞涩感搅得无法安睡，索性披上那件补丁叠补丁的旧号服，揣上那本《莽牛劲》，悄无声息地出了院门，向着屋后那片他之前寻找枯木的稀疏山林走去。
他想找个清净点的地方，再试试。
越往山林深处走，空气中的寒意越重，草木的清新气息也越发浓郁，逐渐取代了军户小堡里那股混杂着牲畜粪便、炊烟和破败气息的味道。露水打湿了他的裤腿，脚下是松软的、积年累月的落叶层，踩上去悄无声息。
他找到一处相对开阔的林地，西周是几棵高大的松树和栎树，中间有块表面还算平整的青灰色岩石。这里背风，安静，只有早起的鸟儿在枝头间清脆地鸣叫，以及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。
唐山深吸了一口气，山林间清冷的、带着草木和泥土芬芳的空气涌入肺叶，竟让他感觉胸口的最后一点闷堵都似乎舒缓了些。他站上岩石，面朝东方那即将破晓的天际，缓缓摆开了《莽牛劲》的起手式。
与在院子里不同，这一次，当他沉腰坐胯，意守丹田（尽管依旧感觉模糊），配合着那独特的呼吸法时，一种异样的感觉悄然滋生。
周围不再是死寂和贫瘠。他仿佛能“听”到脚下大地深处微弱的脉动，能“感”受到周围树木散发的、若有若无的生机。空气不再是阻碍，反而像是一种温润的介质，丝丝缕缕的、清凉的气息，随着他的呼吸，透过皮肤，渗入他的身体。
这种感觉极其细微，若有若无，若非他心神沉静，几乎无法察觉。但它确实存在。
他尝试着运转《莽牛劲》的动作，莽牛顶角，力贯双臂。以往在院子里，这个动作会让他感到肩膀酸涩，气血运行到此处便显得后继乏力。但在此刻，山林间，那丝微弱的、清凉的气息似乎受到了牵引，伴随着他意念的引导，竟缓缓流向双臂，虽然依旧微弱，却让那种酸涩感减轻了不少，气血的运行也似乎顺畅了一丝。
更让他惊讶的是，那修炼之后必然会疯狂袭来的饥饿感，这次竟然也迟到了，而且强度似乎……减弱了那么一点点？不再是那种掏空一切、令人心慌手抖的虚弱，而是一种更接近正常运动后的疲乏与食欲。
这是怎么回事？
唐山收势而立，站在岩石上，脸上满是惊疑不定。他仔细感受着身体的变化，确认那并非错觉。在山林中修炼《莽牛劲》，效果确实比在军堡小院里好！不仅气血运行更顺畅，对身体的负担似乎也小了，连带着那恐怖的“粮食消耗”副作用，都似乎被某种力量缓冲了。
他环顾西周，苍翠的树木，的空气，脚下厚实的土地和岩石……是因为这里更安静，让他更容易集中精神？还是因为……这山林本身？
原身的记忆里，没有任何关于修炼需要挑选地方的记载。卫所里的军户们，哪个不是在自家院子、在屯田的田埂上、在操练的校场里随便练练？谁会在意这个？那些传说中的高手，或许有洞天福地，但那距离他们这些底层军户太遥远了。
可眼下这切身的体验，却无比真实。
“难道……这山林间的‘生机’或者……‘灵气’？”他脑海里冒出一个词，尽管在这个鬼怪之力微弱的世界，“灵气”听起来也颇为奢侈，“难道比人居之地要浓郁一些？这《莽牛劲》看似粗陋，实际上也能被动吸收一丝丝外界的气息，来补充自身消耗？”
他想到了那株引得张小旗丧命、十人受伤的白露草。那东西之所以被称为“灵植”，不就是因为它能凝聚所谓的“天地精华”吗？既然草木能凝聚，那么这广袤的山林，这生长了无数草木的土地，是否本身就弥漫着极其稀薄、几乎无法被常人感知的“精华”呢？
在军堡小院里，人气杂乱，土地贫瘠，加上各种污浊气息，这种稀薄的“精华”可能几乎不存在，或者难以吸收。修炼《莽牛劲》完全依靠压榨自身本就匮乏的能量储备，自然消耗巨大，进展缓慢，甚至有害无益。
而在这相对原始、生机勃勃的山林里，这种“精华”虽然依旧稀薄，却真实存在。修炼时，功法自行运转，便能汲取到微不足道的一丝，恰好能弥补一部分修炼的消耗，甚至对身体的恢复还有微弱的益处？
这个推测让唐山的心跳再次加速。如果真是这样，那这片看似平凡的山林，对他而言，就是一座无形的宝库！一个可以让他绕开部分粮食限制，真正开始修炼《莽牛劲》的“洞天福地”！
为了验证这个想法，他没有立刻离开，而是再次摆开架势，继续练习起来。
这一次，他更加专注，不再仅仅局限于册子上的动作和呼吸，而是尝试着将自己的意念，与周围的环境联系起来。想象着自己如同脚下的岩石般扎根大地，如同周围的树木般呼吸着山林的气息。
效果似乎更明显了一丝。那丝丝缕缕的清凉感，随着他的动作，更清晰地融入他的气血运行之中，滋养着干涸的经脉和疲惫的肌肉。一趟《莽牛劲》练完，他额角见汗，身上暖洋洋的，有种运动后的舒泰，而那股饥饿感，虽然依旧存在，却完全在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，不再像之前那样如同酷刑。
“果然如此……”唐山站在岩石上，望着己经完全放亮的天光，林间雾气氤氲，鸟鸣清脆。他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激动和明悟。
这个世界，终究是有些不同的。哪怕鬼怪之力微弱，但天地之间，或许依然存在着某种基础的能量，只是绝大多数人无法感知和利用。这粗陋的《莽牛劲》，误打误撞，或许就带了一丝极其微末的汲取外界能量的特性，只是平时条件不够，显现不出。
而这片山林，便是他能利用的“条件”！
张小旗的死，让他知道了危险无处不在。家里的困境，让他明白了粮食是生存的基石。而现在，这山林的发现，则让他看到了一条在夹缝中提升自身实力的可能路径！
他不需要完全依赖那遥不可及的大量食物，他可以借助这片山林，更有效率地修炼，更快地强壮起来。只有自身强大了，才能更好地保护家人，才能去获取更多的资源，无论是粮食，还是其他。
这一刻，唐山对于在这个世界活下去，有了更清晰的规划和更强的信心。
他收拾心情，将那本《莽牛劲》小心收好，迈着虽然依旧有些虚弱，却坚定有力的步伐，朝着家的方向走去。
阳光透过林间的缝隙，在他身后投下斑驳的光影。那几段孕育着希望的朽木，在院子里静静等待着。而这片无言的山林，则成了他未来修炼路上，第一个默默无闻的“老师”和“助力”。
---
野人参说：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.com阅读本书！(http://www.220book.com/book/XUNJ/)
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：http://www.220book.com。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：http://www.220book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