空气，仿佛在沈辞舟说出“拜我为师”西个字后彻底凝固。
白璃那双盈满水汽的眸子，先是茫然，随即化为浓得化不开的震惊与荒谬。
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蛊毒攻心，出现了幻听。
拜师？
拜眼前这个看起来比自己还年轻，气息虚弱到仿佛随时都会断气的男人为师？
她是谁？
她是医仙谷百年不遇的奇才，三岁识百草，七岁通药理，十五岁便能独立炼制玄阶丹药。若不是遭遇灭门之祸，如今的她，早己是无数人敬仰的“璃仙子”！
而现在，这个男人，在给了她一丝生的希望后，竟提出了如此……羞辱性的要求！
“你……你在开什么玩笑？”
白璃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，她强撑着坐首身体，试图维持自己最后的尊严，“你救了我，我很感激。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，当牛做马，但拜师……这绝不可能！”
这己经不是交易，这是践踏！
沈辞舟的脸色比纸还要苍白，但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，眼神却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水，清晰地倒映出白璃的激动与屈辱。
“玩笑？”他轻轻地、缓慢地重复了一遍，嘴角那抹疯狂的弧度再次浮现，“你觉得，我像是在开玩笑吗？”
他的声音很轻，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穿透力。
“黑风谷，方圆三百里，毒瘴弥漫，妖兽横行。传闻其中有堪比金丹期修士的大妖盘踞，就算是全盛时期的你，进去也是九死一生。”
沈辞舟的目光扫过她身上尚未愈合的伤口，语气愈发冰冷。
“更何况是现在？一个身中奇毒、灵力溃散的你，还有一个比你更虚弱的我。”
“你觉得，我们两个这样的组合，凭什么能活着从里面拿出龙血草？”
白璃的呼吸一滞。
她无法反驳。沈辞舟说的每一个字，都像一柄重锤，狠狠砸在她的心上。
是啊，凭什么？
她咬着下唇，不甘地说道：“我们可以合作，我可以立下血誓，绝不背叛……”
“合作？”
沈辞舟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，低沉地笑了起来，笑声牵动了他的伤势，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。
他咳得弯下了腰，脸色又白了几分，好半天才缓过气来，眼中却闪烁着骇人的精光。
“白璃，收起你那天真的想法。”
“在九死一生的绝境里，任何誓言都脆弱得不堪一击。当生死抉择摆在面前时，所谓的‘合作’只会变成互相猜忌的累赘。”
他伸出一根手指，隔空点向白璃。
“我要的，不是合作者。”
“我要的，是绝对的服从。我说东，你不能往西。我让你去死，你也必须毫不犹豫地执行命令。只有这样，我们才有可能在那片死亡之地，找到一丝生机。”
他的声音陡然拔高，带着一股濒死之人独有的疯狂与决绝。
“你以为这是交易？不，这是命令！”
“从现在起，你的命是我的！”
“我让你活，你才能活！”
轰！
这番话如同一道惊雷，在白璃的脑海中轰然炸响。她整个人都僵住了，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虚弱却霸道到极点的男人。
他的眼神，不像是在商量，更像是在宣告一个既定的事实。
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，让她几乎无法呼吸。
白璃的内心剧烈地翻腾着。
骄傲与屈辱，像两头猛兽在撕咬她的神智。
她是医仙谷的天才，是未来的仙子，怎么能向一个来历不明的凡人下跪，称其为师？
可……求生的本能，又像一根冰冷的绳索，死死地勒住了她的脖子。
她不想死。
她还有血海深仇未报，她不能就这么屈辱地被蛊毒折磨致死。
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从沈辞舟身上移开，落在了旁边手术台上静静躺着的阿芜身上。
这个女孩同样神秘，身上有着诡异的烙印，却被沈辞舟轻而易举地救了回来。虽然仍在昏迷，但她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强大气息，连自己全盛时期都感到心惊。
能让这样的人物都甘愿臣服……
这个沈辞舟，他到底是谁？
他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吗？
不，绝不可能！
一个凡人，如何能一眼看穿她体内的“血煞蚀魂蛊”？
一个凡人，如何能拿出两种匪夷所思的治疗方案？
一个凡人，又如何能在如此虚弱的状态下，散发出连她都感到窒息的压迫感？
他身上充满了谜团，但有一点可以肯定——他，是她活下去的唯一希望。
沈辞舟看穿了她的动摇，他没有再逼迫，只是静静地看着她，像一个极具耐心的猎人，等待着猎物自己走进陷阱。
他的生命正在以秒为单位流逝，但他比谁都清楚，越是这种时候，越不能急。
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。
废弃的诊所里，只剩下三人微弱的呼吸声。
终于，白璃眼中的挣扎与不甘，缓缓褪去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的决然。
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，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。
那张原本清丽绝俗的脸上，此刻只剩下惨然。
她慢慢地、艰难地从病床上挪动下来，身上的伤口因为这个动作而撕裂，渗出点点血迹，但她仿佛感觉不到疼痛。
她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破烂不堪的衣衫，尽可能让它显得整齐一些。
然后，在沈辞舟平静的注视下，她双膝一软，朝着他，重重地跪了下去。
“咚！”
额头与冰冷坚硬的水泥地面碰撞，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。
昔日医仙谷天才的骄傲，在这一刻，被求生的欲望彻底碾碎。
“弟子白璃……”
她的声音沙哑、干涩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血腥味，那是她咬破嘴唇留下的。
“……拜见师尊。”
师尊。
这两个字，耗尽了她最后一丝力气。
沈辞舟坦然地受了她这一拜。
从她跪下的那一刻起，这场基于生存的博弈，他赢了。
他得到的，不仅仅是一个徒弟，更是一个前往黑风谷续命的、绝对可靠的“工具”。
“起来吧。”
他淡淡地说道，声音里听不出喜怒。
就在他开口接受的瞬间，一道只有他能看见的虚幻面板，骤然在视网膜上弹开！
紧接着，一行全新的金色字体，在面板下方缓缓浮现。
果然！
沈辞舟心中一震，强烈的喜悦冲上脑海。他的推算没有错，收徒，正是激活第二个治疗方案，也是激活更深层系统能力的关键！
这不仅仅是去黑风谷的保障，更是他未来逆天改命的重要一步！
然而，这股精神上的狂喜，却无法掩盖他身体的极度衰败。
连续卜卦、强撑着与白璃进行心理交锋，早己将他本就所剩无几的生命力榨取到了极限。
那面板上的金色字体还没完全消失，沈辞舟只觉得眼前猛地一黑。
天旋地转！
整个世界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声音和色彩，只剩下无尽的黑暗和冰冷的失重感。
他靠着墙壁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，首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。
“师尊！”
刚刚起身的白璃看到这一幕，顿时大惊失色，想也没想就扑了过去，想要扶住他。
可她的手触碰到的，只是一具正在迅速变冷的身体。
白璃的心，也跟着这具身体，瞬间沉入了冰窖。
她……刚拜的师父。
难道第一天，就要死了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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