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金焱磊 /无声守护，共御寒潮。
那个深夜的未接来电，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，涟漪散去后，湖面却再也无法恢复最初的绝对平静。
陈烬什么也没说，只是第二天一早，不动声色地更换了手机号码，只告知了必要联系的同学、导师和客户。他将林栀的号码设置成唯一的紧急联系人，并将工作室的座机号码告诉了她。
“以后晚上陌生号码打来，不用理会。”他语气平常，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，但林栀却从他看似平静的眸底，看到了深藏的警惕和一层不易察觉的冷硬。他在用他的方式，为她构建一个更坚固的过滤网。
林栀没有多问，只是乖巧地点点头，将他递过来的写着新号码的纸条仔细收好。她知道，有些风雨，他正在独自挡在外面。她能做的，就是不添乱，并在他需要时，给予最坚定的支撑。
全国青年建筑设计大赛决赛的截止日期日益临近，陈烬的工作强度达到了顶峰。阐述视频的拍摄和后期剪辑需要耗费大量精力，他常常对着电脑屏幕一坐就是大半天，眼底的红血丝和眉宇间挥之不去的疲惫，让林栀看得心疼。
她不再仅仅满足于端茶送水和录音。她开始更细心地照顾他的生活起居。她会算好时间，在他可能忘记吃饭的时候，带着自己精心准备的、哪怕只是简单的便当出现在工作室；她会在他熬夜时，默默在他手边放上一杯温热的牛奶，或是一盘切好的水果；她甚至学会了帮他整理那些繁杂的资料，分门别类，贴上便签，只为了能替他节省哪怕一分钟的时间。
这天下午，林栀下课后，特意绕道去买了陈烬喜欢的那家 bakery 的杏仁可颂。推开工作室墨绿色的门，就看到他靠在旧沙发上，手里还捏着一份打印出来的设计说明，人却己经睡着了。
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，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他睡得并不安稳，眉头微微蹙着，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，嘴唇因为连日劳累而显得有些干燥苍白。
林栀的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。她放轻脚步，将纸袋放在桌上，然后拿起沙发上叠好的薄毯，小心翼翼地盖在他身上。
她蹲在沙发边，静静地看着他的睡颜。褪去了清醒时的清冷和锐利，此刻的他，更像一个疲惫至极的大男孩。她想起他父亲那些冰冷的话语，想起他独自扛起的压力，想起他深夜里为她亮起的灯……一种混合着心疼、骄傲和无比坚定爱意的情绪，在她胸腔里汹涌澎湃。
她忍不住伸出手，指尖极轻地、极轻地，拂过他微蹙的眉间，仿佛想将那里的褶皱抚平。
就在这时，陈烬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，是工作室座机的提示。一条新信息预览跳了出来，来自一个被隐藏的号码，内容只有简短的一句：
【放弃比赛，否则后果自负。】
林栀的呼吸骤然停滞，血液仿佛瞬间冻结。又是他！那个隐藏在暗处的人！这次，竟然首接威胁到了陈烬视若生命的梦想！
愤怒和恐惧像冰与火，交织着灼烧她的心脏。她几乎要控制不住去拿起手机，看看还有没有更多可怕的信息。但她死死咬住了下唇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
不能慌。不能在这个时候打扰他。
她深吸一口气，轻轻站起身，走到窗边，看着楼下熙攘的街道，努力平复狂乱的心跳。阳光依旧明媚，但她却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，从脚底蔓延开来。
“后果自负”？会是什么后果？是针对陈烬，还是……也会波及到她？
她不敢深想。
过了一会儿，身后传来窸窣的声响。林栀回过头，看到陈烬己经醒了，他揉了揉眉心，坐起身，薄毯从身上滑落。
“你来了。”他看到窗边的她，眼神里的疲惫被一丝柔和取代。
“嗯，”林栀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，走过去，将还温热的杏仁可颂递给他，“给你带了点吃的。”
陈烬接过，打开纸袋，香气飘散出来。他咬了一口，抬头看她，目光敏锐：“怎么了？脸色不太好。”
林栀的心脏猛地一缩。他太了解她了，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都逃不过他的眼睛。
她看着他，看着他眼底清晰的关切和尚未完全驱散的倦意，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。告诉他吗？让他本就沉重的肩膀上，再添一份担忧和愤怒？在决赛提交的最后关头？
不。她不能。
她摇了摇头，挤出一个笑容：“没什么，就是刚才走过来有点急。”她走到他身边坐下，转移了话题，“视频剪辑得怎么样了？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？”
陈烬看着她，深邃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，似乎想确认什么。最终，他没有追问，只是顺着她的话答道：“差不多了，还差最后一段背景音乐的合成。”
“我帮你听一下效果？”她主动提议。
“好。”
接下来的时间，两人挤在电脑前，一遍遍地调试着视频的音画效果。林栀专注地提出建议，陈烬则耐心地修改。他们靠得很近，肩膀挨着肩膀，呼吸交融。在共同为一个目标努力的过程中，刚才那瞬间的惊悸和不安，似乎被暂时驱散了。
然而，当傍晚林栀准备回学校时，那个隐藏在暗处的阴影，再次以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方式显现了。
她刚走到工作室楼下，手机震动了一下。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。
没有文字，只有一张照片。
照片拍摄的角度有些隐蔽，但画面清晰无比——是她和陈烬昨天傍晚，在超市一起挑选食材的背影。他们牵着手，她正侧着头对他笑着，而陈烬微微低头听着，侧脸线条柔和。
这张偷拍的照片，像一条冰冷的毒蛇，瞬间缠紧了林栀的脖颈，让她感到一阵窒息般的恐惧。对方不仅知道陈烬的梦想是他的软肋，更用这种首接展示“我在监视你们”的方式，来施加心理压力。
她站在原地，浑身冰凉，手指颤抖着，几乎握不住手机。
“在看什么？”陈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他大概是看她这么久没出去，下来找她。
林栀猛地将手机屏幕按熄，藏到身后，慌乱地转过身，脸色苍白如纸。“没……没什么，垃圾短信。”
陈烬的目光落在她极力掩饰却依旧泄露了惊惶的脸上，又扫了一眼她藏在身后的手，眼神骤然变得锐利。他没有再问，而是上前一步，不容置疑地伸出手。
“手机给我。”
他的声音不高，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威压。
林栀看着他沉静却迫人的眼神，知道瞒不住了。她颤抖着，将手机递了过去。
陈烬划开屏幕，看到了那张照片。瞬间，他周身的气息变得冰冷而骇人，握着手机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，眼底翻涌着滔天的怒意和一种近乎实质的戾气。
但他开口的声音，却异常平静，甚至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：
“别怕。”
他抬起手，轻轻将她揽入怀中，一下下拍着她的背，如同安抚受惊的雏鸟。
“他只会用这种下作的手段了。”
他将手机还给她，然后拿出自己的手机，对着那个发来彩信的号码，首接拨了回去。
电话响了很久，无人接听。最终自动挂断。
陈烬面无表情地收起手机，低头看着怀中依旧微微颤抖的林栀，目光深沉如海。
“林栀，”他捧起她的脸，迫使她看着自己的眼睛，他的眼神坚定如磐石，带着一种足以劈开一切阴霾的力量，“记住，没有任何人，任何事，能把我从你身边带走。”
“也没有任何人，能摧毁我们共同建立的东西。”
“他的威胁，一文不值。”
他的话语，像温暖的阳光，穿透了笼罩在林栀心头的厚重阴云。她看着他眼中毫无保留的信任和守护，那份几乎要将她压垮的恐惧，奇迹般地开始消散。
她用力地点了点头，将脸埋进他的胸膛，更深地汲取着他身上的力量和温度。
是的，他们在一起。他们共同面对。
回到工作室，陈烬当着林栀的面，将那个陌生号码拉黑，并将那张偷拍的照片彻底删除。他没有再多说什么，只是重新坐回电脑前，继续完善他的参赛视频，仿佛刚才的插曲从未发生。
但他的侧影，在灯光下显得更加挺拔，也更加冷硬。那是一种被触碰到逆鳞后，决意迎战的姿态。
林栀坐在他身旁的沙发上，没有再打扰他。她拿起一本书，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。她看着陈烬专注工作的身影，看着他为了梦想和他们的未来拼搏的样子，心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。
有心疼，有担忧，但更多的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。
风雨或许将至，但他们的“方舟”，比想象中更加坚固。
因为，舵手是他，而她是与他同舟共济、绝不退缩的船员。
夜色渐深，工作室的灯光温暖而明亮，像一个在茫茫黑暗中，倔强燃烧的、永不熄灭的灯塔。
（第十五章 完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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