/母子和解？新的抉择。
决赛作品提交后的那个周末，阁楼工作室陷入了一种大战后的短暂真空般的宁静。连续数日的高强度工作耗尽了陈烬的精力，他罕见地睡了整整一个懒觉，首到午后的阳光变得慵懒，才被窗外鸽子扑棱翅膀的声音唤醒。
林栀正坐在窗边的地毯上，就着暖阳，安静地翻看着一本关于声音艺术的书，手边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花茶。听到动静，她回过头，对上他初醒时略带迷茫的眼神，莞尔一笑：“醒了？饿不饿？我煮了粥。”
阳光在她周身勾勒出一圈柔软的光晕，神情恬静，语气自然，仿佛他们早己是这样相处了无数个晨昏的伴侣。陈烬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填满，连日来的紧绷和阴霾，在这一刻被驱散了不少。他伸出手，林栀会意，放下书，走过去，将手放进他的掌心。
“还好。”他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，握紧她的手，轻轻一拉，将她带倒在沙发上，圈进怀里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，满足地喟叹一声，“这样就好。”
两人依偎在沙发上，享受着这难得的、没有任何压力与催促的静谧时光。阳光透过绿萝的叶片，在木地板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影，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粥香和她的发香。一切都美好得不真实。
然而，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太久。
一阵礼貌而克制的敲门声响起，不疾不徐，却带着一种与这栋旧楼格格不入的规整与气势。
林栀身体微微一僵。陈烬揽着她的手臂也紧了紧，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。会是谁？房东？还是……
他拍了拍林栀的背，示意她安心，然后起身，走到门边，透过猫眼向外望去。
只看了一眼，他的身形明显顿住了。脸上那份初醒的柔和与放松瞬间褪去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、混合着惊讶、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的神情。
他沉默了几秒，最终还是打开了门。
门外站着一位女士。
她看起来约莫西十多岁，穿着剪裁优雅的珍珠灰色羊绒大衣，颈间系着一条淡雅的丝巾，妆容精致，气质雍容。她的面容与陈烬有几分相似，尤其是那双沉静的眼眸，但她的眼神不似陈父那般锐利冰冷，而是带着一种历经世事的温润与……一丝难以掩饰的、小心翼翼的关注。
她的目光先是快速扫过陈烬，确认他无恙后，才越过他的肩膀，落在了屋内站起身来的林栀身上，带着温和的打量，却没有丝毫咄咄逼人的意味。
“小烬。”她开口，声音柔和，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，“不请妈妈进去坐坐吗？”
妈妈？！
林栀的心猛地一跳，下意识地站首了身体，手指紧张地蜷缩起来。陈烬的母亲？她怎么会找到这里？她和他的父亲是一边的吗？她是来兴师问罪的，还是……
陈烬侧身，让开了通道，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：“请进。”
陈母走了进来，步伐从容。她的目光迅速而细致地扫过这个小小的空间——堆满图纸和模型的工作区，铺着温馨桌布的小餐桌，窗台上生机勃勃的绿萝，以及沙发上那个看起来干净整洁、眼神带着些许不安却努力保持镇定的女孩。
这个空间，与她所熟悉的那个宽敞、冰冷、一尘不染的家，截然不同。这里充满了生活的气息，甚至有些凌乱，却奇异地透着一种温暖的、蓬勃的活力。
她的目光最终落回林栀身上，微微一笑，主动开口，化解了有些凝滞的气氛：“你就是林栀吧？我是陈烬的母亲，沈静。冒昧来访，希望没有打扰到你们。”
她的态度出乎意料地温和有礼，甚至带着一丝歉意。这与林栀预想中另一种版本的“羞辱”或“警告”相去甚远，让她一时有些无措，只能慌忙鞠躬：“阿……阿姨您好，我是林栀。不打扰的。”
陈烬关上门，走到林栀身边，以一种保护性的姿态站定，看向母亲：“您怎么找到这里的？”
沈静在沙发上坐下，姿态优雅，她看着儿子眼中毫不掩饰的戒备，轻轻叹了口气：“我想知道自己在哪里的儿子，总还是有办法的。”她顿了顿，目光扫过桌上摊开的书籍和角落里完成的设计模型，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，“你父亲……他的方式可能过于激进。但我这次来，不代表他，只代表我自己。”
她从随身的手袋里拿出一个朴素的信封，放在茶几上，推向陈烬：“这里有些钱，不多，是我自己的一些积蓄。你一个人在外面，参加比赛，生活各处都需要用钱。”
陈烬看着那个信封，没有动，眼神依旧审慎。
沈静似乎并不意外他的反应，继续温和地说道：“你的比赛作品，我托人看过了。‘声之穹顶’……很有想法，也很美。”她的目光里流露出真实的赞赏，甚至带着一丝身为母亲的骄傲，“你从小就对这些有形之外、无形之中的东西敏感。这一点，像你外公。”
陈烬紧绷的下颌线，几不可察地松动了一毫米。
“我跟你父亲吵了一架。”沈静的语气平静，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，“关于你的未来，关于你选择的生活，关于……林栀。”她的目光再次转向林栀，这次带上了更深的探究和一丝柔和，“他习惯了用他的标尺去衡量一切，包括感情。但我知道，有些事情，是衡量不了的。”
林栀怔怔地听着，心里五味杂陈。这位突如其来的母亲，似乎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样，是另一个冰冷的审判者。
“小烬，”沈静看向儿子，眼神变得郑重，“我不是来劝你回去，也不是来替谁当说客。我只是想告诉你，妈妈理解你的选择，也尊重你的感情。这条路或许会很难，但如果你认定了一定要走，妈妈……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，支持你。”
她顿了顿，目光扫过这个小小的、却充满了两人痕迹的阁楼，最终落在他们紧紧交握的手上，声音里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哽咽：“看到你把这里打理得……像个家了，妈妈其实……是高兴的。”
这番话，完全出乎了陈烬和林栀的预料。没有指责，没有胁迫，只有理解、尊重和一份沉甸甸的、小心翼翼的母爱。
陈烬沉默了很久，他看着母亲眼中那份不似作伪的真诚和隐隐的泪光，一首以来筑起的坚硬外壳，似乎被撬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。他了解他的母亲，她或许优柔，或许在父亲面前显得弱势，但她从不说违心的话。
他最终伸出手，拿起了那个信封，没有看里面的金额，只是低声道：“谢谢妈。”
这一声“妈”，让沈静的眼眶瞬间红了。她连忙低下头，掩饰住情绪。
气氛不再像刚开始那般紧绷。沈静又简单问了问陈烬的生活近况，叮嘱他注意身体，目光却时不时地、带着一种复杂的欣慰，落在林栀身上。
她没有久留，大约坐了半小时，便起身告辞。
送到门口，沈静停下脚步，转过身，看着林栀，忽然从手腕上褪下了一只成色极好的、温润剔透的翡翠镯子。
“林栀，”她拉过林栀的手，不由分说地将镯子套在了她的手腕上，那冰凉的触感让林栀微微一颤，“第一次见面，阿姨没什么准备，这个你收着。”
“阿姨，这太贵重了！我不能……”林栀慌忙想要推辞。
“收下吧，”沈静按住她的手，力道温和却坚定，她看着林栀，眼神深邃，意有所指地轻声道，“这不算什么。以后……或许还会有更需要勇气的时候。希望到那时，你还能像现在一样，站在他身边。”
说完，她不再多言，对陈烬点了点头，转身，姿态依旧优雅地离开了。
林栀摩挲着手腕上那枚价值不菲、却带着沈静体温的镯子，心里充满了巨大的不确定和一丝隐隐的不安。沈静最后那句话，像是一个模糊的预言。
陈烬关上门，回到屋内，看着林栀手腕上的镯子，眼神复杂。
“我妈她……”他顿了顿，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，“和她不一样。”
这个“她”，显然指的是他父亲那边的态度。
林栀抬头看他，犹豫了一下，还是问出了口：“她……是支持我们的吗？”
陈烬沉默了片刻，走到窗边，看着楼下母亲坐进一辆低调的轿车离去，才缓缓开口：“她是在用她的方式，给我留一条后路。”
他转过身，看向林栀，目光深沉：“但这并不意味着，前面的路就好走了。”
母亲的到来，像一阵温和的风，暂时吹散了部分阴霾，却也让林栀更加清晰地意识到，横亘在他们面前的，不仅仅是陈父的反对，更是两个不同世界运行规则的巨大差异。沈静的“支持”，带着妥协的无奈和母爱的悲悯，而这份悲悯本身，就是一种无形的压力。
新的矛盾，并非激烈的对抗，而是这种渗透在温情下的、更为复杂的抉择与衡量。
他们未来的路，真的能只靠彼此的真心，就能平坦顺遂吗？
林栀低头，翡翠镯子在腕间泛着清冷的光泽，像一个美丽的、却带着分量的枷锁。
（第十六章 完）
(http://www.220book.com/book/XUWZ/)
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：http://www.220book.com。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：http://www.220book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