/偷听成瘾，心跳同步。
林栀觉得自己分裂成了两个人。
一个，是现实中那个依旧有些社恐，习惯躲在人群边缘的文学系女生林栀。另一个，则是耳机里那个名叫陈烬的男生的世界的秘密听众。
这个发现像一株悄然滋生的藤蔓，一夜之间就缠满了她的心。那台旧MP3成了她最珍贵的宝藏，又像一枚危险的炸弹，她既忍不住想去触碰，又时刻担心它会引爆。
白天，她强迫自己回归正常生活。上课，记笔记，去图书馆，和室友周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。但她的心思，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那个墨蓝色的设备。她会下意识地在人群中寻找那个挺拔的身影，然后在目光即将触碰的瞬间仓皇移开，心跳快得不像话。
“栀栀，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？”周蕊咬着奶茶吸管，狐疑地看她，“老是走神，脸还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。”
“啊？有吗？”林栀慌忙低头，用勺子搅动着碗里的汤，“可能……可能是昨晚没睡好吧。”
她没说谎。她确实“睡不好”。因为夜晚，才是她真正潜入那个秘密世界的时刻。
当寝室陷入黑暗，只剩下室友们平稳的呼吸声时，她会像完成一个神圣的仪式，小心翼翼地戴上耳机，按下播放键。
短暂的电磁噪音后，那个熟悉的声音世界再次将她包裹。
第一次在夜晚清晰听到他平稳的呼吸声时，林栀的脸“腾”地一下就烧了起来。那声音太近了，近得仿佛他就睡在她枕畔，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。她像被施了定身咒，僵在床上，连脚趾都紧张地蜷缩起来。
她听到他翻了个身，床垫发出轻微的吱呀声；听到他似乎在梦里含糊地咕哝了一句什么，听不清，但那带着鼻音的腔调，莫名有些孩子气；听到他起床喝水，喉咙吞咽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……这些过于私密的声音，让她羞耻得几乎要窒息，却又像被磁石吸引，无法按下停止键。
她觉得自己像个卑劣的小偷，偷窃着别人最不设防的时光。可这种负罪感，偏偏又与一种难以言喻的、靠近的喜悦交织在一起，让她欲罢不能。
通过声音，她拼凑出的陈烬，与那个校园传说截然不同。
她听到过他清晨被闹钟吵醒时，那一声带着浓浓睡意和不耐烦的、拖长了尾音的“嗯……”，慵懒得像只晒太阳的猫，完全不见平日里的清冷。
她听到过他一边吃早餐（大概是面包之类的），一边轻哼着一首旋律很老的英文歌，跑调跑得厉害，却莫名有点可爱。
她也听到过更深的夜里，键盘被敲得噼啪作响，间或夹杂着他烦躁地“啧”一声，或者笔被重重搁在桌上的声音。那通常意味着他遇到了设计的瓶颈。有一次，他甚至极其低哑地骂了句脏话，那瞬间的暴躁，让林栀的心都跟着揪了一下。
看，他也不是永远从容不迫。他也会赖床，会跑调，会为作业烦恼，会……骂脏话。
这个认知，奇异地拉近了她与他之间的距离。那个高高在上的“男神”，终于在她心里，落下了一点属于“人”的、带着烟火气的影子。
这种隐秘的联结，让她在现实世界里看他时，都带上了一层不一样的滤镜。
在食堂，她看到他和几个同学坐在一起，别人侃侃而谈，他只是偶尔点头，嘴角挂着礼貌的浅笑。林栀却能想象出，他耳机里可能正回荡着昨晚那首跑调的英文歌。
在去教学楼的路上，她看到他背着那个厚重的帆布工具包，步伐很快，眉头微蹙，似乎在想事情。林栀会猜测，他是不是又在为哪个设计细节烦恼。
她甚至开始留意他常去的那片有小猫出没的灌木丛，有一次，她真的看到了那只橘猫，胖乎乎的，正懒洋洋地晒太阳。那一刻，她心里涌起一种奇妙的“共犯”感——看，我知道你的秘密基地哦。
这一切，都让那个名叫陈烬的存在，在她的世界里，从平面变得立体，在“人人书库”APP上可阅读《于无声处听鲸落》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，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。renrenshuku.com人人书库的全拼.com即可访问APP官网从遥远变得……触手可及。
然而，这种“靠近”的幻觉，在一个午后被猝不及防地击碎了。
那天，她鬼使神差地溜达到了建筑系馆附近。她告诉自己只是随便走走，但目光却不受控制地飘向那栋熟悉的楼。她找了一处树荫下的长椅坐下，假装看书，耳朵却悄悄塞着一只耳机。
耳机里很安静，只有轻微的、笔尖在纸上划动的沙沙声。他大概在专心画图。
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，在她摊开的书页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微风拂过，带着青草的气息。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。
首到，一个清脆又带着点娇嗔的女声，打破了这份宁静。
“陈烬！总算找到你啦！”
林栀抬起头，看到建筑系馆门口，一个穿着明黄色连衣裙、笑容明媚的女生，正快步走向刚从里面出来的陈烬。那女生很漂亮，是那种自信又大方的漂亮，林栀认得她，是音乐系的系花，苏晚晴。
耳机里，笔尖划动的声音停下了。
现实中和耳机里，同时传来陈烬的声音，带着一丝被打扰后的疏离：“有事？”
“喏，给你。”苏晚晴递过去一个包装精致的小盒子，“我自己做的曲奇，尝尝看？上次你说还不错。”
陈烬似乎犹豫了一下，但还是接了过去：“谢谢。”
“周末我们音乐系有演出，我有个独奏，你来不来？”苏晚晴的声音里充满了期待。
林栀的心莫名提了起来。她看到陈烬微微蹙眉，耳机里传来他指尖无意识敲击那个曲奇盒子的声音，哒，哒，哒。
“看情况吧，周末可能要去工作室赶图。”他的回答客气而委婉，但拒绝的意思很明显。
苏晚晴脸上的笑容淡了些，但很快又重新扬起：“好吧，那你要是忙完了有空就来哦！位置我给你留着！”
她挥挥手，像只快乐的黄蝴蝶一样飞走了。
陈烬站在原地，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曲奇盒子，然后……做了一个让林栀意想不到的动作。
他转身，走向不远处的垃圾桶，没有丝毫犹豫，将那个精致的盒子，首接扔了进去。
“哐当”一声轻响，通过耳机，清晰地传到了林栀耳中。
她猛地愣住了，书页上的光斑似乎都停止了晃动。
与此同时，现实中的陈烬，仿佛感应到了什么，忽然抬起头，目光精准地越过来往的人群，落在了树荫下、长椅上那个捧着书的女孩身上。
林栀来不及躲闪，视线就这样首首地撞进了他深邃的眼眸里。
他看到了她。看到了她脸上未来得及收起的惊愕。
那一刻，时间仿佛凝固了。
然后，林栀看到，陈烬的嘴角，极其缓慢地，勾起了一抹极淡、却极具穿透力的弧度。那不是平日里礼貌的微笑，那笑容里带着点玩味，带着点探究，甚至……有一丝了然的嘲讽。
仿佛在说：“看到了？这就是真实的我。”
林栀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，呼吸骤停。
他……发现她在偷听了吗？还是仅仅发现了她在偷看？
她不知道。她只知道，他那个眼神，那个笑容，像一道闪电，劈开了她精心构筑的、自以为安全的偷窥世界。
“啪嗒”一声，她慌乱地扯掉了耳机，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山芋。书本从膝头滑落，她也顾不上去捡，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长椅上站起来，头也不回地逃离了那个让她无所遁形的地方。
阳光依旧明媚，微风依旧和煦，可林栀却觉得浑身发冷。
秘密似乎暴露了。
而她与陈烬之间，那层由声音构建的、脆弱的屏障，仿佛在这一刻，岌岌可危。
（第二章 完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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