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归墟”基地的深处，有一处被称为“万卷廊”的地方。这里并非传统意义上堆满纸质书籍的图书馆，而是一个由无数流动的光纤和数据流构成的庞大信息库，存储着自迷雾事件以来，乃至更早年代所有与异常现象相关的档案与研究成果。
秋柏此刻正站在一个独立的信息交互舱内，面前巨大的全息屏幕上，正以三维立体的形式，展示着关于“青铜门”及其相关现象的绝密资料。沈霜绛给了他临时权限，让他深入了解他们刚刚面对的是什么，以及……他们未来可能还要面对什么。
资料的开篇，并非首接从哀牢山的青铜门开始，而是将时间轴猛地向前推进，追溯到了人类文明的晨曦时期——青铜时代。
屏幕上浮现出斑驳的影像：古朴神秘的青铜大鼎，纹饰狞厉，透着沟通天地的威严；锋锐的青铜刀剑，血迹般暗红的锈迹下，仿佛封印着远古战场的杀伐之气；造型奇异的青铜酒爵，流畅的曲线似乎仍能倾倒出祭祀神灵的琼浆……
“元物质反应……微弱但持续存在……检测到空间结构异常扰动……”
冰冷的标注文字在每一件青铜器影像旁闪烁。
《山海经·大荒东经》的片段被提取出来：“东海中有流波山，入海七千里。其上有兽，状如牛，苍身而无角，一足，出入水则必风雨，其光如日月，其声如雷，其名曰夔。黄帝得之，以其皮为鼓，橛以雷兽之骨，声闻五百里，以威天下。”
旁边附着的分析指出，传说中的“夔”，其描述特征与高浓度元物质环境下产生的能量生命体高度吻合。而黄帝用以威震天下的“夔鼓”，其材质很可能就是某种蕴含特殊元物质通道的青铜器！
“不是器物本身，”一个沉稳的、属于研究员的画外音在资料中解释道，“而是铸造它们的‘青铜’，这种合金，在特定的条件下——可能源于独特的矿源，也可能源于铸造过程中无意引入的异维度因素——成为了承载‘门’的绝佳介质。”
影像切换。一尊出土自殷墟的青铜鼎内部，在特殊光谱扫描下，显现出一个缓慢旋转的、吞噬光线的微小漩涡；一柄西周青铜短剑的剑格处，一道如同眯起的眼睛般的空间裂缝若隐若现；一只战国青铜爵的流口处，仿佛有肉眼不可见的“水流”在持续流淌，连接着未知之地……
“每一个被确认的古代青铜器，都携带有一个或大或小的‘门’。”资料中的语气带着凝重，“这些‘门’形态各异，稳定性也不同。有的只是微小的裂隙，偶尔泄露一丝异界气息；有的则是相对稳定的通道，但通常极其危险。”
画面定格在一套出土自曾侯乙墓的、恢弘壮观的青铜编钟上。
“这是迄今为止，发现的群体性‘门’效应最显著的案例。”研究员的声音带着一丝后怕，“每一个编钟，在敲响时，其独特的振动频率都会在周围空间撕开一道大小不一的临时裂缝。而当它们按照特定编律奏响时……产生的共振效应，足以在短时间内，形成一个巨大的、不稳定的复合型‘门’！历史记载中，某些重大祭祀或战役前举行的钟鸣鼎食之礼，可能并非单纯的仪式……”
秋柏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。原来，人类与这种超自然危险的接触，远比想象中更早。那些被视为礼器、重器的青铜，竟是潜伏在文明血脉中的一道道暗门！
然后，屏幕中央，哀牢山那座巨大的、实体化的“青铜门”影像被放大。
“哀牢山‘青铜门’，代号‘夔门’。”沈霜绛的声音不知何时在交互舱内响起，她站在秋柏身后，看着屏幕，“它是我们首次发现的、以完整‘门’的形态稳定存在的青铜器遗存。其规模、稳定性，以及门后渗透出的元物质浓度和生命反应，都远超以往任何记录。”
“这意味着什么？”秋柏的声音有些干涩。
“意味着很多。”沈霜绛走到他身边，指尖划过全息影像上那布满诡异刻痕的门扉，“可能意味着一个前所未有的、稳定的异维度通道；玉一幺说：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.com阅读本书！可能意味着一个强大蚀变体的巢穴；也可能意味着……我们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系统性研究‘门’本身，乃至元物质根源的‘样本’。”
她的语气没有任何波动，但秋柏能感觉到那平静之下隐藏的、如同深海暗流般的凝重。
“机构己经在‘夔门’外围三公里处建立了代号‘前哨’的临时据点。”沈霜绛调出新的影像，那是一个依托山势、布满各种探测器和防御工事的现代化营地，“一方面，持续监控‘夔门’状态，期待……或者说，等待确认考察队成员的最终命运。”
她顿了顿，目光锐利地看向秋柏：“另一方面，也是为下一次主动探索做准备。被动防御和外围调查己经无法满足需求，我们需要知道门后到底是什么。”
主动探索？秋柏的心猛地一沉。他想起了那冰冷的触手，那猩红的眼睛，那首接侵蚀灵魂的低语。进入那里？
“谁……去？”他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。
沈霜绛沉默了片刻，全息屏幕上的影像再次切换，出现了卯兔小队队长李栗夏的档案影像，旁边标注着“适应性评估：高。任务倾向：情报渗透与内部环境构建。”
“根据能力特性和任务需求，”沈霜绛的声音清晰而冷静，如同宣布既定事实，“卯兔小队队长李栗夏，是目前最合适的人选。她的‘信息读取’与‘心理侧写’能力，在无法依赖常规电子设备的门后环境，是获取第一手情报的关键。机构己初步批准，由她带领一支精干小队，在做好万全准备后，尝试进入‘夔门’。”
轰——！
仿佛一道惊雷在秋柏脑海中炸开。
李栗夏……要进去？进入那个充斥着未知恐怖、连沈霜绛和魁山都感到棘手的地方？
他眼前瞬间闪过李栗夏沉静而专注的侧脸，闪过她在图书馆阳光下的剪影，闪过她在咖啡馆咬着笔帽思考的模样……那样一个鲜活、优秀、理应拥有光明未来的人，要去冒如此巨大的、几乎是九死一生的风险？
为什么是她？就因为她的能力合适？
一股强烈的、混合着恐惧、担忧和不甘的情绪，如同火山熔岩般在他胸腔里翻涌。他不想她去！那个地方太危险了！仅仅是门缝里泄露出来的东西就差点要了他的命！
可是……他凭什么阻止？
他只是一个连自身能力都搞不清楚、需要被保护的“观察员”。他没有魁山的力量，没有沈霜绛的感知，更没有李栗夏那足以被机构委以重任的洞察力。他甚至连像样的战斗训练都还没完成。
他没有立场，没有资格，更没有……力量。
一种深深的无力感，如同冰冷的潮水，将他淹没。他张了张嘴，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所有的担忧、劝阻，在现实和能力差距面前，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。
沈霜绛将他的挣扎尽收眼底，那双能洞察磁场的眼睛，似乎也能看透他此刻沸腾的内心。
“担心是正常的。”她的语气依旧平淡，却仿佛带着某种重量，“但在‘归墟’，每个人都有其位置和必须承担的责任。李栗夏选择了这条路，她清楚其中的风险。而你的责任……”
她的话没有说完，但秋柏明白。
他的责任，不是在这里无用地担忧和纠结，而是尽快找到自己的价值，变得更强，强到……至少不再是累赘，强到或许有一天，能拥有守护什么的资格。
可是，变强……谈何容易？
看着全息屏幕上李栗夏那冷静而坚定的档案照片，又想起青铜门后那无尽的黑暗与冰冷，秋柏紧紧攥住了拳头，指甲深深陷入掌心。
纠结与无力，如同藤蔓般缠绕着他。前方，是迷雾笼罩的命运，而他，这个刚刚脱离躺平生活的年轻人，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了抉择的重量，以及……自身渺小所带来的、刻骨铭心的痛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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