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桃领命出去打听消息，林夕瑶则将那枚药丸小心地用油纸包好收起。她虽无法立刻分辨其中蹊跷，但这东西留着，或许日后有用。
她走到窗边，看着院子里那几竿修竹。安远侯府看似平静，实则暗流汹涌。老姨奶奶的审视，萧婉如的挑衅，柳姨娘的暗中较劲，还有那位深居简出、心思难测的世子……她这个新来的世子妃，若一味隐忍退让，只怕会被这潭深水彻底吞没。
立威，是必要的。但需找准时机，一击即中。
机会很快便来了。
傍晚时分，春桃回来了，小脸上带着愤愤不平。
“小姐，打听清楚了。那柳姨娘原是己故侯夫人身边的洗脚丫鬟，因有几分姿色，又惯会伏低做小，被先夫人指给了世子爷做通房。侯夫人去后，老姨奶奶掌家，见她伺候世子还算尽心，便抬了她做姨娘。她在府里人缘似乎不错，尤其和二小姐院子里的几个大丫鬟走得近。”
洗脚丫鬟出身……林夕瑶眸光微闪。这样的出身，能在侯府站稳脚跟，甚至得到老姨奶奶的青睐，绝不仅仅是“伏低做小”和“伺候尽心”那么简单。
“还有呢？”林夕瑶问。
“奴婢还听说，”春桃压低声音，“柳姨娘每隔几日，便会亲自去大厨房给世子爷炖补品，说是她家乡的方子，最是温补。大厨房的管事妈妈对她很是客气。”
亲自炖补品？林夕瑶想起那碗人参桂圆茶，心中疑窦更深。
正说着，外面传来一阵喧哗，似乎是小丫鬟的哭诉和婆子的斥骂声。
林夕瑶蹙眉：“出去看看。”
春桃连忙开门，只见院子里，一个负责洒扫的小丫鬟正跪在地上，呜呜哭着，旁边站着一个叉着腰、满脸横肉的婆子，是墨韵堂的管事李妈妈，正指着小丫鬟骂骂咧咧：“……瞎了你的狗眼！这青石板也是你能用硬扫帚乱刮的？刮花了你赔得起吗？我看你就是偷奸耍滑，欠收拾！”
那小丫鬟吓得浑身发抖，连连磕头：“李妈妈饶命，奴婢不是故意的，奴婢这就去换软毛刷……”
“换？现在知道换了？早干什么去了！”李妈妈唾沫横飞，“这个月的月钱扣一半！再让我看见你毛手毛脚，仔细你的皮！”
林夕瑶认得那小丫鬟，名叫小菊，才十二三岁年纪，平日里做事还算勤快。而李妈妈，是府里的老人，惯会看人下菜碟，对她们这西厢房，表面恭敬，背地里却没少克扣用度，指使小丫鬟干重活。
杀鸡儆猴。李妈妈这是做给她这个新主子看呢。
林夕瑶缓步走出房门，声音不大，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：“怎么回事？”
李妈妈见她出来，脸上立刻堆起假笑，上前行礼：“回世子妃，没什么大事，就是这小蹄子干活不用心，老奴教训她几句，免得她坏了院子里的规矩，扰了世子爷和您的清净。”
小菊见到林夕瑶，如同见到救星，哭得更凶了：“世子妃明鉴，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，那扫帚是……是李妈妈让奴婢用的……”
“你胡吣什么！”李妈妈脸色一变，厉声打断她，“自己做事毛躁，还敢攀扯旁人？”
林夕瑶目光扫过地上那把磨损严重的硬扫帚，又看向李妈妈那副有恃无恐的模样，心中冷笑。
她走到小菊面前，语气温和：“起来说话。”
小菊怯生生地抬起头，泪眼汪汪。
“你说，这扫帚是李妈妈让你用的？”林夕瑶问。
“是……是的。”小菊抽噎着，“李妈妈说……说硬扫帚扫得干净，娘娘，您也是重生的吗？来自“人人书库”免费看书APP，百度搜索“人人书库”下载安装安卓APP，娘娘，您也是重生的吗？最新章节随便看！让奴婢以后都用这个……”
李妈妈急忙辩解：“世子妃，您别听她胡说！老奴怎么会……”
“李妈妈。”林夕瑶打断她，声音依旧平静，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度，“这青石板地面，用硬扫帚刮擦，是否容易留下划痕，想必妈妈在府中多年，不会不知吧？”
李妈妈噎住了，脸色有些发白。
林夕瑶不再看她，转向院子里其他几个被动静吸引过来、远远观望的仆从，扬声道：“墨韵堂是世子静养之所，一应事务，当以细致稳妥为上。世子爷病中，最忌喧哗吵闹，李妈妈身为管事，不为世子爷静养着想，反而在院中大声斥责婢女，是为不智。”
李妈妈的脸瞬间涨红了。
林夕瑶继续道：“小菊年纪小，若有错处，耐心教导便是，动辄打骂克扣月钱，岂是侯府管事应有的气度？若传了出去，旁人只会觉得我们墨韵堂规矩松散，下人跋扈，平白惹人笑话，连带世子爷和姨奶奶脸上也无光。妈妈觉得呢？”
她句句在理，字字诛心，将一顶顶“不智”、“跋扈”、“给主子丢脸”的帽子扣下来，李妈妈冷汗都下来了。
“至于这把扫帚……”林夕瑶弯腰，将地上那把硬扫帚捡起，看了看磨损的根部，淡淡道，“磨损至此，早该报废更换。妈妈却仍拿来给下人使用，是库房支应不力，还是妈妈……有意为之？”
最后西个字，她语气微沉，目光如炬，首首射向李妈妈。
李妈妈腿一软，噗通一声跪了下来：“世子妃明鉴！老奴……老奴绝无此意！是……是库房那边说新扫帚还未到货，暂时……暂时只能用旧的……老奴一时疏忽，管教下人无方，求世子妃恕罪！”
她磕头如捣蒜，再不见之前的嚣张气焰。
林夕瑶看着她，并未立刻叫起。院子里一片寂静，所有仆从都屏住了呼吸，看着这位平日里不声不响的新世子妃。他们这才意识到，这位主子，并非看起来那般柔弱可欺。
“既然知道错了，便起来吧。”过了片刻，林夕瑶才缓缓开口，“小菊年幼，此次便算了，月钱照发。这把扫帚，立刻拿去扔了，去库房领新的来，若库房没有，便报与我知，我亲自去问。至于妈妈你……”
她顿了顿，看着李妈妈瞬间绷紧的身体，淡淡道：“念你是初犯，又为府中效力多年，此次便小惩大诫，罚你半月月钱，以儆效尤。日后墨韵堂一应事务，需得更加尽心，若再有不妥之处，我定不轻饶。可记住了？”
恩威并施，既立了威，又未将人逼到绝路。
李妈妈如蒙大赦，连连磕头：“记住了！老奴记住了！谢世子妃开恩！老奴日后定当尽心竭力，不敢再有丝毫懈怠！”
“都散了吧，该做什么做什么。”林夕瑶挥挥手。
仆从们连忙应声，各自散去，脚步都比平时轻快了许多，看向林夕瑶的目光里，也多了一丝敬畏。
春桃扶着林夕瑶回到屋内，关上门，激动得小脸通红：“小姐，您刚才真是太厉害了！看那李妈妈以后还敢不敢嚣张！”
林夕瑶脸上却没什么喜色，只是淡淡道：“不过是敲山震虎罢了。真正的麻烦，还在后面。”
立威只是第一步。那个看似柔弱的柳姨娘，还有她背后可能存在的势力，才是需要警惕的对象。
不过，经此一事，至少在这墨韵堂内，不会再有人敢明目张胆地轻视她这个世子妃了。
她需要尽快摸清这侯府的人心向背，也需要……尽快接触到那位神秘的世子爷。
（第十八章 完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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