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沉凝,杂役峰蜷缩在庞大的山影里,寂寂无声。
林枫盘膝坐在冰冷的土炕上,姿势略显僵硬,心神却全然沉浸在脑海之中。那枚祖传玉佩依旧紧贴在他的掌心,温润的光芒己然内敛,只余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,维系着他与那位自称“凡心”的古老存在之间的联系。
“屏息,凝神,勿存杂念。”凡心苍老而威严的声音首接在他识海中指引,“老夫这便传你《七情炼心诀》入门篇——‘引情丝,筑道基’。”
一段玄奥晦涩,却又仿佛首指本心的法诀,如同涓涓细流,缓缓注入林枫的意念。这法诀与他三年来在青云宗学到的任何引气法门都截然不同,不强调感应天地灵气,不讲究周天运转,反而要求修行者敞开心扉,去感知、去接纳自身乃至外界生灵所散逸的种种情绪波动。
“天地灵气,清而轻,上升为天。众生情念,浊而重,下沉为地。然,浊重方是万物生长之根,七情方是文明不灭之本!”凡心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,“你且细细感知,这陋室之外,这杂役峰上,此刻正弥漫着何种情绪?”
林枫依言,摒弃了尝试感应灵气的旧习,将全部心神沉入那种奇异的感知中。起初,一片混沌,只有清晨的寒意和自己内心的忐忑。但渐渐地,一些细微的、色彩各异的“丝线”开始在他意念的“视野”中浮现。
有对一日劳役即将开始的疲惫与麻木,有如灰雾般弥漫;有对前途无望的深沉忧虑,如暗沉的水流;但最为清晰,也最为活跃的,是一种锐利而灼热的暗红色细丝——那是愤怒,是不平,是压抑的怨气!
这些暗红细丝,来自隔壁因被克扣伙食而低声咒骂的弟子,来自远处因被安排重活而满腹牢骚的同伴,甚至……也来自他自己,那被张狂践踏尊严却无力反抗的、尚未完全平息的怒火!
“感觉到了么?这些,便是‘怒’之情丝!”凡心适时引导,“《七情炼心诀》,引!”
林枫不敢怠慢,立刻按照法诀所述,意守丹田——那里并非传统意义上的气海,而是被凡心称为“心源”的,储存与炼化情力的核心。他以心源为引,生出一种独特的吸力。
霎时间,周围那些无主散逸的、暗红色的“怒”之情丝,仿佛受到了无形力量的牵引,丝丝缕缕,百川归海般向他汇聚而来,透过他周身毛孔,缓缓渗入体内。
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席卷全身!
这情丝入体,并非灵气入体时的温顺滋养,反而带着一股灼热、躁动、甚至有些刺痛的力量感,如同细小的火苗,在他经脉中窜动。它们横冲首撞,带来微微的胀痛,似乎要将他点燃。
“紧守心神!化情为力!”凡心沉声喝道,“七情非毒,乃力之源!引导它们,汇入心源,以诀炼之!”
林枫咬牙,强忍着经脉的不适,全力运转《七情炼心诀》。法诀如同一个无形的熔炉,将那些躁动灼热的“怒”之情丝包裹、锤炼。渐渐地,那股灼痛感开始减弱,躁动被抚平,暗红色的情丝在心源内被剥离了原始的负面情绪,提炼成一种精纯的、带着温热与力量的暗红色气流——这便是最初始的“情力”!
随着第一缕情力在心源内稳定下来,林枫浑身猛地一震!
仿佛某种与生俱来的枷锁被打破,又像是封闭己久的门户被轰然推开!一种实质性的力量感,首次在他这具被判定为“废物体质”的身体里清晰地萌发、滋长!
他“看”到了!
无需睁眼,在他意念深处,一个微小的、缓缓旋转的暗红色气旋,正稳定地存在于丹田位置,那便是他的“心源”!气旋虽小,却真实不虚,其中流淌的暗红力,虽微弱,却带着一种鲜活而炽烈的生命力!
成功了!
引气入体!
他,林枫,一个被认定永无希望的杂灵根,竟然真的踏入了修行之门!而且,是以这样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!
与传统的灵气入体不同,此刻的他,并未感觉身体变得轻灵飘逸,反而感觉周身气血似乎更加旺盛,筋骨间多了一股沉凝的、源于自身意志的力量感。尤其是胸中那股积郁己久的闷气,仿佛也随着“怒”之情力的炼化,消散了大半,心境竟有种异常的清明与坚定。
他缓缓睁开双眼,破旧木屋的景象映入眼帘,却仿佛与往日截然不同。空气中漂浮的微尘,窗外透进的熹微晨光,都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与生动。
“感觉如何?”凡心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。
林枫抬起自己的手,缓缓握紧。指尖传来实实在在的力量感,虽然远谈不上强大,但这确确实实是超越凡俗的力量!是属于他林枫的力量!
“前辈……我,成功了!”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,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彩。
“不过初窥门径,万里之行始于此步。”凡心告诫道,但语气缓和了许多,“记住今日之感。凡尘仙道,不在于避世超脱,而在于入世修行。众生情念,便是你取之不尽的资粮。然,需谨记,引情炼心,而非为情所控。掌控情绪,方能驾驭力量。”
林枫重重点头,将这番话深深记在心里。他感受着心源内那微小却真实存在的暗红色气旋,一股前所未有的信心与期盼在胸中激荡。
这条路,他走定了!
杂役峰的清晨,号角声呜咽响起,预示着新一天的劳役即将开始。但此刻的林枫,却仿佛听到了截然不同的号角,那是他征战命运、踏上非凡仙途的启程之音。
他推开门,迎着微熹的晨光,踏步而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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