丙区七号擂台的骚动，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，涟漪虽不甚广，却终究引起了某些有心人的注意。
广场边缘，通往内门区域的青石主道上，一道窈窕的白色身影正缓步而行。
少女身着一袭内门精英弟子特有的云纹白袍，腰束浅蓝丝绦，身姿挺拔如初绽雪莲。她容颜清丽绝伦，肌肤胜雪，黛眉如画，一双眸子清澈宛若寒潭，顾盼间自带一股清冷孤高之气，令人不敢首视。周身隐隐散发着一股冰寒灵压，使得路过之外门弟子皆下意识地低头避让，目光中充满敬畏与倾慕。
苏浅语。
青云宗内门公认的天才之一，身具罕见的冰系天灵根，年仅十六便己筑基成功，深得宗门长辈看重。在她眼中，这外门大比，不过是孩童间的嬉闹，难入法眼。她此行，不过是奉师命前往执事堂取一件物事，途径演武广场罢了。
擂台方向的喧哗声比别处更甚些，夹杂着惊呼与难以置信的议论，让她清冷的目光无意间瞥了过去。
恰在此时，林枫正从擂台上平静走下。
他的身影在众多激动雀跃或垂头丧气的弟子中，显得格外沉静。那身浆洗发白的杂役服，更是扎眼。
苏浅语的脚步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。
杂役弟子？参加外门大比？还赢了？
以她的修为和眼界，方才虽未刻意关注，但神识扫过，擂台上的大致情形却也了然。一个杂役弟子，以炼气一层左右的微末灵力，运用最基础的“控物术”与“御风诀”，竟能如此干净利落地击败一个炼气三层的对手？
这并非力量或法术的碾压，而是一种……近乎艺术般的精准与巧妙。
她看到那几粒石子形成的、违背常理的旋转屏障，并非硬碰硬，而是巧妙地偏转、卸力。她也看到那道微弱旋风出现的时机与位置，妙到毫巅，绝非寻常“御风诀”那般呆板。
更让她心生一丝异样的是，那少年施法时，周身似乎萦绕着一种极其隐晦、却与她所熟知的“太上忘情”引气法门截然不同的韵味。那不像是在冷冰冰地驱使灵气，倒更像是……在以自身意志，赋予法术灵性？
“有趣。”苏浅语红唇微启，吐出两个几乎微不可闻的字眼。那双冰封般的眸子里，闪过一丝极淡的涟漪，如同寒潭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。
她见过的天才不少，各种奇功异法也有所耳闻。但一个杂役弟子，能将最基础、最被人鄙夷的法术运用到如此境地，却是头一回见。
这并非取巧，而是真正的……道之雏形？尽管这“道”，与她所修之冰心诀，与她所信奉的斩断尘缘、心若冰清之路，似乎背道而驰。
“苏师姐？”身旁陪同的一位内门女弟子见她驻足，轻声唤道。
苏浅语收回目光，脸上恢复了一贯的清冷，仿佛刚才那瞬间的讶异从未发生。
“无事。”她淡淡说道，继续迈步向前，白袍曳地，不染尘埃。
只是，在转身离去的那一刻，她那强大的神识，若有若无地在那名叫林枫的杂役弟子身上，多停留了一瞬。
她记住了这个名字，也记住了那与众不同的、带着某种“凡俗”烟火气的法术运用方式。
如同在万里冰封的雪原上，偶然瞥见了一株顽强钻出雪层、带着露珠的嫩芽，虽渺小，却生机勃勃，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，引人侧目。
这株嫩芽，未来是会冻毙于风雪，还是……能长成撼动冰原的参天巨木？
苏浅语不知道。
但这微不足道的一瞥，却在她波澜不惊的心湖上，留下了一道极浅极淡的划痕。
而对于刚刚取得首胜的林枫而言，他并未察觉到那来自高处、短暂却意义非凡的一瞥。他正沉浸在凡尘仙道初显威能的体悟中，以及周围弟子目光悄然变化的氛围里。
嘲讽与鄙夷依旧存在，但其中，己然混入了一丝惊疑，一丝审视，乃至一丝……不易察觉的忌惮。
凡尘初鸣，己入某些人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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