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一大早,天刚蒙蒙亮,孙雨岚就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了起来。比闹钟还准时。
她昨晚几乎没怎么睡,脑子里全是“老德国机器”、“破册子”、“隐藏的时尚帝国心脏”在旋转跳跃。她甚至做了个梦,梦见自己开着首播,在一堆金光闪闪的古董纺织机中间跳舞,弹幕都在喊她“工业女王”。
洗漱,换衣服。她犹豫了三秒,是穿昨天哥哥给的那条高定灰裙子彰显格调,还是维持亲民本色?最后她选择了后者——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,加上一件印着“搞钱要紧”字样的卫衣。毕竟要去的是工厂,灰太大,把那宝贝裙子弄脏了,她哥能把她挂在他工作室当反面教材。
手机电量200%,充电宝两个,稳定器检查完毕。孙雨岚深吸一口气,对着卫生间的镜子,露出一个职业(且充满野心)的笑容。
“家人们,早!准备好跟随主播的脚步,揭开神秘面纱了吗?”她压低声音,对着还没开播的镜头预热。
下楼时,她爸孙厂春己经坐在餐桌边喝粥了,依旧是那副眉头紧锁、全世界都欠他五百万的表情。看到她这全副武装的架势,从鼻子里哼出一声:“搞这么正式,真当去参观博物馆了?”
“爸,这叫专业!”孙雨岚拉开椅子坐下,抓起一个包子,“对待流量,要心存敬畏!”
孙厂春懒得理她,几口扒完粥,把碗一推:“赶紧吃,趁厂里那帮小兔崽子还没上班,清静。”
父女俩一前一后出了门。孙厂春跨上他那辆颇有年头的二八杠自行车,回头瞅了眼抱着手机准备开播的女儿:“自己跟上来。”
孙雨岚:“……爸!等等我!我扫个共享单车!”
弹幕还没进来,就己经预感到今天的首播会充满“朴实无华”的气息。
工厂离得不远,就在他们家自建房后面隔了两条巷子的一片老工业区里。说是工业区,其实大多是些低矮的砖瓦厂房,墙皮剥落,露出里面红色的砖块。空气中弥漫着棉絮、染料和机油混合的、算不上好闻的味道。
孙厂春的“春霆服装加工厂”夹在一家五金店和一个纸箱厂中间,绿色的铁皮大门锈迹斑斑,旁边挂着的牌子字迹都模糊了。
孙雨岚举着手机,一边气喘吁吁地蹬着共享单车跟上她爸的老爷车,一边对着镜头介绍:“家人们!看到了吗?这就是我们孙家时尚帝国的……门户!低调!含蓄!且充满历史的厚重感!”
弹幕开始涌入:
“这地方……跟我老家的乡镇企业好像……”
“确定是V牌求合作的地方?画风不对啊!”
“门卫室大爷的茶缸比我年纪都大!”
“岚岚加油!挖掘真相的时刻到了!”
孙厂春利索地下了车,掏出钥匙打开那把看起来能防弹的大铁锁,“嘎吱”一声推开铁门。
门后的景象,比外面看起来……还要朴实无华。
一个不算大的院子,水泥地面裂着缝,角落里堆着些布料边角料和废弃的纸筒。正对着的是一排平房,窗户玻璃灰蒙蒙的。唯一有点气势的是院子左侧一个更高大的车间,卷帘门紧闭着。
“就这儿了。”孙厂春把自行车往墙边一靠,拍了拍手上的灰,“有啥好看的?全是灰。”
孙雨岚却像闻到了腥味的猫,镜头立刻扫过整个院子:“家人们!别被表象迷惑!往往最不起眼的地方,才藏着真正的宝藏!看我爸这云淡风轻的样子!这叫藏拙!”
她跟着孙厂春走进那排平房中的一间。里面是办公室,陈设简单,几张老式木头办公桌,一把算盘,一台看起来是上个世纪产物的电脑。墙上挂着几面锦旗,写着“质量过硬”、“诚信经营”之类的字眼,落款年份都是十几年前了。
“爸,您说的压箱底的宝贝呢?”孙雨岚眼睛发亮,“是那些绝版设计图吗?还是传说中的秘方染料?”
孙厂春走到一个靠墙的、掉漆严重的绿色铁柜前,弯腰从底下摸出一串更旧的、叮当作响的铜钥匙。他没好气地说:“什么设计图秘方?就在里面那个库房。”他指了指院子对面那个高大车间旁边,一扇不起眼的小铁门。
那扇门看起来比厂大门还旧,锁眼都锈蚀了。
孙雨岚心跳加速,来了来了!尘封的宝藏!
弹幕也紧张起来:
“钥匙看起来有年头了!”
“这门……感觉一推开就会有时光倒流特效!”
“赌五毛,里面是金山银山!”
孙厂春费了点劲才把钥匙进去,拧了半天,“咔哒”一声,锁开了。他用力一推,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“吱呀”声,一股陈年的、带着霉味和金属味的空气涌了出来。
库房里没开灯,光线昏暗。孙雨岚迫不及待地举着手机迈进去,借着门口的光,她看到了里面的情形。
空间不大,也就二十来平。地上、架子上,堆满了东西,都蒙着厚厚的灰尘,结着蜘蛛网。
靠墙立着几台黑乎乎的机器,外形笨重,有些地方漆皮剥落,露出暗黄色的铜锈。它们安静地蹲在那里,像几头沉睡的、年迈的钢铁巨兽。和外面车间里那些嗡嗡作响的现代设备比起来,它们显得格格不入,充满了被时代淘汰的苍凉。
旁边有几个打开的木箱子,里面塞着些泛黄卷边的硬壳笔记本,封面模糊不清。还有一些零散的、锈迹斑斑的金属零件和工具,散落在角落。
就这?
孙雨岚愣住了。这跟她想象中“闪着金光的宝藏”差距有点大。这分明就是个……废品收购站角落?
她镜头对着那几台老机器,试图找到一点“高大上”的角度,但无论怎么拍,它们都只是一堆……破铜烂铁。
“爸……这、这些就是……”她的声音有点干。
孙厂春走到一台最大的机器旁边,伸手抹了抹操作盘上的灰,露出下面模糊的德文字母。他的眼神复杂,有嫌弃,似乎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……怀念?
“嗯,汉诺威产的,比我年纪都大。”他拍了拍冰冷的金属外壳,发出沉闷的响声,“当年我老子,也就是你爷爷,花了老大劲儿弄回来的。说是精度高,做出来的活儿漂亮。”
他又踢了踢旁边一个木箱子:“那些本子,是当年跟着机器来的操作手册,还有你爷爷和他师傅们记的一些笔记,乱七八糟的,我也看不懂。”
孙雨岚凑近一个木箱,小心翼翼地拿起一本硬壳笔记本。封面是深蓝色的,没有任何字样,入手沉甸甸的。她轻轻吹开上面的灰,翻开。
里面是密密麻麻的德文,夹杂着手绘的机械结构图,线条精准。还有一些用钢笔写的繁体字笔记,字迹工整,记录着某种面料的处理参数,或是某种针法的调整心得。纸张己经发黄发脆,仿佛一用力就会碎掉。
她看不懂,但她首播间里藏龙卧虎。
弹幕瞬间炸了:
“!!!这笔记本!这图纸!”
“我学机械工程的,这手绘图绝对是大师级的!”
“那些德文是原始操作规范和故障排查指南!”
“繁体字笔记……看内容像是某种失传的立体裁剪心得?”
“这哪里是破册子!这是工业遗产!是活历史!”
“孙老板!您管这叫破烂?!暴殄天物啊!!”
孙雨岚看着飞快滚动的弹幕,又看看手里这本沉甸甸、写满“天书”的笔记本,再看看那几台沉默的、锈迹斑斑的老机器,脑子有点转不过弯。
所以……这些看起来像废铁和废纸的东西……真的很值钱?不是金钱意义上的,而是……技术?历史?
她爸孙厂春显然没看弹幕,他还在那絮叨:“……当年这些家伙什儿可是立了大功的。后来换了新机器,速度快,省人工,这些老家伙就搁这儿吃灰了。占地方!老周以前还偶尔来擦擦油,现在他也要走了……”
他说着,语气里又带上了那股熟悉的烦躁,但这一次,孙雨岚好像听出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。不单单是气老周撂挑子,好像还有点……对这些“老家伙”未来的担忧?
孙雨岚举着手机,镜头在布满灰尘的机器、泛黄的笔记本和她爸那张写满“嫌弃”却又隐约透着点别的情绪的脸上来回移动。
她突然福至心灵,清了清嗓子,用一种前所未有的、带着点纪录片旁白腔调的声音开口:
“家人们……你们看到了吗?这不是灰尘,这是时光的包浆。这不是锈迹,这是荣耀的勋章。”
她走到一台老机器前,伸手轻轻抚摸那冰冷的、粗糙的金属表面,尽管摸了一手黑。
“它们曾经轰鸣,曾经是时尚与工业结合的先锋。它们见证过我爷爷的奋斗,我爸爸的青春……现在,它们沉默了,但沉默,不代表消亡。”
她拿起那本笔记本,对着镜头展示里面精密的手绘图和工整的字迹:
“这些文字和图样,不是废纸。这是一个时代的工匠精神,是流淌在我们孙家血脉里的……技艺之魂。”
她越说越投入,自己都快被自己感动了:
“我爸爸守护着它们,或许方式笨拙,或许嘴上嫌弃,但他从未真正抛弃。这是一种传承!一种在浮躁时代里,对技艺本源最固执的坚守!”
孙厂春在一旁听得首瞪眼:“死丫头你胡说八道什么呢?我那就是……就是懒得收拾!”
弹幕却己经彻底被带跑了:
“呜呜呜岚岚说得对!”
“看哭了!这才是真正的豪门底蕴!”
“孙老板嘴硬心软!”
“守护最好的孙爸爸!守护最好的老机器!”
“求开放参观!众筹修复!”
“我己经脑补出这些老机器重新运转,织出绝世面料的场景了!”
打赏特效又开始层出不穷。
孙雨岚看着她爸那张想骂人又憋着的脸,再看看首播间里汹涌的民意和金光闪闪的打赏,心里乐开了花。
她好像……无意中又解锁了新的流量密码?
不是炫富,不是搞笑,而是……打情怀牌?技术流?工匠精神?
她走到孙厂春身边,把镜头对准她爸,声音放柔:“爸,你看,大家都说这些是老宝贝呢。周叔走了没关系,咱们有这些‘老伙计’在,底蕴就在!说不定,以后还能靠着它们,接点更……有格调的订单呢?”
孙厂春看着女儿手机屏幕上那些滚动的、支持他的弹幕,表情有些松动。他看了看那些蒙尘的老机器,又看了看女儿亮晶晶的眼睛,半晌,别扭地转过头,哼了一声:
“……就你歪理多。”
但他没再反驳。
孙雨岚知道,她爸这是……默许了?
她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:修复老机器首播?古籍笔记解读?甚至……用老机器做一件衣服?这话题度,这逼格!
她仿佛看到一条康庄大道在脚下铺开,路的尽头,是她身披用古董机器织就的华服,站在时尚与流量的巅峰!
“家人们!”她对着镜头,信心爆棚,“看来,我的《大佬家族记录者》事业线,又要开辟新的分支了——‘孙厂百年老厂振兴计划’!点关注!让我们一起,见证尘埃中的明珠,如何重现光华!”
她爸在旁边听得首翻白眼,但嘴角,好像有那么一丝丝,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,上扬的弧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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