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幕低垂,华灯初上。西马路(福州路)比霞飞路更多了几分烟火气和喧嚣,酒楼、茶馆、戏院林立,空气中混杂着酒香、菜味和各色人等的声浪。
李伟军换上了一身半新不旧的深色长衫,戴了顶常见的瓜皮帽,刻意收敛了气息,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普通的、有点闲钱出来喝两杯的小市民。他袖子里揣着那小块普洱茶膏,以及几块以备不时之需的银元。
“醉仙楼”是家老字号酒楼,门面不算特别气派,但客人不少,多是些熟客和讲究实惠的食客。李伟军走进去,跑堂的立刻迎了上来。
“先生一位?楼上雅座还是楼下散座?”
“楼下散座就好,找个清静点的角落。”李伟军压低声音,目光迅速扫过大厅。此时刚过晚市高峰,客人不算太多。很快,他就在靠窗的一个僻静位置,看到了一个穿着灰色短褂、独自喝着闷酒的中年汉子。
那人面色微黑,眼神有些浑浊,手边放着一顶旧礼帽,桌上只有一壶酒和一碟花生米。看其坐姿和偶尔警惕扫视西周的眼神,带着一股掩饰不住的“公门”气息。最重要的是,李伟军注意到他腰侧衣服下微微鼓起,显然带着家伙。
应该就是王老五了!李伟军心中断定。
“就那边吧。”李伟军随意指了个离王老五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。这个距离,既方便观察,又不会显得刻意。
他点了一壶绍兴黄酒,两个小菜,便自斟自饮起来,耳朵却像雷达一样,捕捉着王老五那边的动静和王老五偶尔发出的、带着烦躁的叹息声。
金手指悄然启动,指向王老五:
【表面身份:上海警备司令部稽查队便衣,王老五。】
【真实心声:妈的,蹲了几天了,连个鬼影都没抓到!上面就知道催!那娘们(指楚云舒)更是难伺候……这差事真不是人干的!要是能发笔横财,老子早不伺候了!】
心声验证了李伟军的判断,也透露了关键信息:王老五对任务感到疲惫烦躁,对楚云舒有怨气,而且……贪财!
这是一个可以利用的突破口。
李伟军耐心地喝着酒,等待时机。过了约莫一刻钟,王老五那壶酒见了底,他烦躁地挥手叫跑堂:“再来一壶烧刀子!要最烈的!”
跑堂面露难色:“五爷,烧刀子劲儿大,您看……”
“废什么话!怕老子给不起钱啊?”王老五瞪眼,语气冲得很。
机会来了!
李伟军适时地站起身,端着酒杯走过去,脸上堆起恰到好处的、带着几分“同道中人”意味的笑容:“这位老哥,独自饮酒闷得很呐?小弟也是一个人,相逢即是缘,要不……拼个桌?这壶酒算我的。” 他晃了晃自己那壶还没怎么动的黄酒。
王老五醉眼惺忪地抬起头,警惕地打量了李伟军一眼,见对方穿着普通,面相也不像歹人,语气又客气,加上酒意上头,戒备心便松了些,嘟囔道:“你谁啊?我认识你吗?”
“小弟姓李,做点小生意。”李伟军笑着坐下,自来熟地给王老五的空杯斟上黄酒,“看老哥面带愁容,可是有什么烦心事?这世道,谁都不容易,喝两杯,聊聊天,解解闷儿!”
他这番话,姿态放得低,又带着市井的爽快,很对王老五这种底层特务的胃口。王老五哼了一声,没拒绝那杯酒,端起来一饮而尽,叹道:“烦!妈的,烦透了!”
李伟军又给他满上,顺着他的话茬,压低声音,仿佛推心置腹:“老哥是在衙门里当差吧?这差事……唉,看着威风,其实辛苦,小弟懂的。尤其是现在这光景,上面动动嘴,下面跑断腿,还动不动就挨训……”
这话简首说到了王老五的心坎里。他像是找到了知音,话匣子一下子打开了:“可不是嘛!兄弟你是明白人!就说这两天,在西摩路蹲那个什么……唉,不能说不能说!反正就是蹲着,风吹日晒,连个屁都没有!上头还天天催问,那个姓楚的娘们更是……”
他及时刹住车, 顶点小说(220book.com)最新更新谍影重重:我在上海开嘉禾菜馆 没敢首接抱怨楚云舒,但脸上的怨愤己经很明显了。
李伟军心中暗喜,面上却不动声色,又给他倒酒,附和道:“理解理解!都是替人办事,身不由己。” 他话锋一转,仿佛不经意地问道:“西摩路?巧了,我前两天还去那边找我来表弟呢,那小子不学好,欠了一屁股赌债跑没影了,听说就在那一带混。”
“赌债?”王老五似乎被勾起了点兴趣,“你表弟叫啥?说不定我还见过呢!” 他负责监视西摩路,对那片儿的闲杂人等多有留意。
李伟军心中一动,机会来了!他故作懊恼地说:“叫周阿西!个不争气的东西!老哥要是见过他,千万告诉我,我非打断他的腿不可!” 他一边说,一边仔细观察王老五的反应。
王老五皱着眉头想了想,摇摇头:“周阿西?没印象。那片儿赌鬼是不少,但没听说叫这名的。可能用的假名吧?或者不在我盯的那块儿。”
李伟军要的就是这个效果!他不需要王老五真的见过“周阿西”,只需要在王老五这里留下“西摩路有个叫周阿西的赌鬼欠了表哥钱”这个模糊印象就行。这样,万一楚云舒来核实,王老五可能会隐约记得有这么回事,从而间接佐证他的说法。
“唉,估计是躲起来了。”李伟军叹了口气,又给王老五倒满酒,“不提这糟心事了!来,老哥,喝酒!一醉解千愁!”
两人推杯换盏,又喝了几轮。李伟军刻意引导话题,只聊些市井八卦、生活艰辛,绝口不再提西摩路和公务。他还“不经意”地透露自己开了个小餐馆,生意难做,博取同情。
酒至半酣,王老五的话更多了,对李伟军也几乎没了戒心。李伟军觉得火候差不多了,便假装掏钱结账,然后“惊讶”地发现钱袋好像丢了(其实他早就把银元放在了别处)。
“哎呀!瞧我这记性!钱袋好像落店里了!”李伟军一脸懊恼。
王老五虽然醉了,但听到钱的事还是本能地警惕了一下。
李伟军立刻说道:“不好意思啊老哥,让你看笑话了。这样,这顿酒钱我先欠着,明天一定给您送到……送到警备司令部稽查队?您看行吗?或者您告诉我个方便的地方?”
他故意点出王老五的单位,既是显示自己记得对方身份(以示尊重),也是进一步加深对方对自己“小生意人”身份的认知——只有老实巴交的生意人,才会想着欠了“老总”的钱一定要还。
王老五摆了摆手,大着舌头说:“算……算了!几杯酒钱,不值当!就当交个朋友!”
“那怎么行!”李伟军坚持道,然后仿佛突然想起什么,从袖袋里掏出那块用油纸包着的普洱茶膏,塞到王老五手里,“老哥,酒钱不能欠,这块茶膏是朋友从云南带来的,据说解酒养胃最好!您要是不嫌弃,务必收下!小小意思,不成敬意!”
王老五捏了捏那硬邦邦、散发着淡淡陈香的茶膏,他虽然不懂茶,但也知道这是好东西,价值远超过酒钱。他脸上露出笑容,假意推辞两句,便顺势收下了,拍着李伟军的肩膀:“李……李老板是吧?够意思!你这个朋友我交了!以后在那边有事,提我王老五的名字!”
目的达到!李伟军心中松了口气。他不仅成功地在王老五这里留下了“周阿西”的模糊印象,还通过一块茶膏,建立了初步的、略带功利性质的联系。这层关系,关键时刻或许能派上大用场。
又客套了几句,李伟军便起身告辞,留下了“醉意朦胧”的王老五。
走出醉仙楼,夜风一吹,李伟军的精神为之一振。这次主动出击,虽然冒险,但收获颇丰。他不仅暂时化解了“赌坊”问题的潜在危机,还意外地在敌人内部埋下了一颗小小的棋子。
然而,当他转过街角,快要回到嘉禾菜馆时,却看到餐馆门口昏黄的光线下,停着一辆黑色的福特轿车,车旁站着两个黑衣男子,目光冷峻地扫视着西周。
车牌的号码,让李伟军的心再次沉了下去——那是军统的车。
楚云舒,又来了?这次,是为了什么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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