影卫营的晨雾比夜寒更重，青脊山脉的水汽凝在密室的石窗上，结成薄薄的霜花。
腾格里坐在案前，指尖捏着半块焦黑的沙棘炭，炭纹里还残留着十年前的温度——这是昨夜墨玄霜留下的，说容妃当年送了整整三车这样的炭，才让墨族的玄铁锻造术真正成型。
案上摊着容妃的手札，最新翻到的一页画着简单的图谱：左侧是沙棘炭的烧制流程，右侧是玄铁淬火的步骤，中间用红笔连了一道线，旁注着“缺一不可，失炭则脆”。
她着那行小字，指腹蹭过纸面的凹凸，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轻缓的脚步声。
是绾青。
她手臂上的绷带刚换过，雪白的纱布还透着淡红血痕，手里攥着一张叠得整齐的素笺，走到案边轻声道：“公主，方才刘公公打发小太监来传信，说静云轩昨夜被海棠姑娘带着人搜过了——还好您之前让我把佛经藏在妆奁最底层的暗格里，没被他们找到。”
腾格里心里一紧，指尖下意识攥紧沙棘炭。
云瑶果然没歇着，连她空置的静云轩都要搜，怕是己经猜到她和凝霜阁有关联。
她接过素笺，上面是刘公公娟秀的小楷，只写了“佛经安，慎行”三字，却足够让她安心——那本藏着容妃密信的佛经，是扳倒柳氏母女的关键，绝不能丢。
发间的狼头簪轻轻晃动，银质狼尾扫过案上的佛经。
昨夜萧栖梧用沙棘炭烤出的“凝霜阁东墙”字样还在眼前，可东墙究竟藏着什么？
是玄铁本身，还是打开苍澜商道的秘钥？
正想着，指腹突然触到佛经封面的一道凸起——是之前没发现的暗格，撬开后掉出一张极小的羊皮纸，上面画着凝霜阁的布局，东墙第三块砖的位置标着一个狼头图腾，与她发间的簪子纹样分毫不差。
“在看什么？”墨玄霜的声音从门口传来，他手里端着一碗热药，玄色锦袍上沾了些晨露，袍角还带着锻铁房特有的铁锈味。
“影卫营的晨露寒，喝了这碗沙棘汤，免得心悸。”
他将药碗递过来，目光落在羊皮纸上，眉头微挑，“容妃连凝霜阁的布局都画了，看来早料到你会找玄铁。不如我带你去锻铁房看看，让你瞧瞧她当年教墨族的手艺。”
腾格里接过药碗，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口，点头应下。
两人穿过影卫营的回廊，晨雾中传来“叮叮当当”的打铁声，锻铁房的门虚掩着，里面架着三座熔炉，炉火烧得正旺，几个穿灰布短打的墨族工匠正围着一块通红的玄铁敲打。
“十年前容妃送沙棘炭来之前，墨族的玄铁总脆裂，根本穿不透朔北的重铠。”
墨玄霜走到最里面的熔炉前，指着炉壁上刻的三道浅痕，“她教我们‘三层淬火法’，第一次用沙棘炭烧到千度，第二次浸雪水，第三次裹上沙棘叶焖半个时辰，玄铁才变得又韧又硬。你看这破甲弩的箭簇，就是按她的法子炼的。”
腾格里看着箭簇泛着的冷光，忽然明白容妃当年帮墨族的用意——玄铁是兵器，也是纽带，若能借苍澜商道把墨铁运到北境，萧栖梧的军队就能多一层胜算。
“母妃为何要帮墨族？”她忍不住问，话音刚落，就见墨玄霜的眼神暗了暗，像是有难言之隐。
“以后你会知道的。”
他避而不答，从袖中取出一块青铜色的玄铁残片，残片边缘刻着细碎的纹路，“这是青铜级残片，你收着。凝霜阁的影卫认残片不认人，拿着它去，能让墨十三给你传信、盯梢，若是遇到危险，还能调遣普通影卫接应。”
腾格里接过残片，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，忽然听见回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——
是萧栖梧的旧部，一个穿玄甲的小兵捧着一块木质令牌，见到她就单膝跪地：“公主，萧将军派属下连夜从北境赶来，说云瑶己经在查影卫营的动向，让您尽快回静云轩避避风头，他还安排了三个旧部伪装成宫女，在静云轩外候着，随时能接应您。”
令牌上刻着银纹梧叶，正是萧栖梧的“梧字令”，与她腰间挂着的那块一模一样。
小兵还递来一张纸条，是萧栖梧刚劲的字迹：“北境尚安，勿念。玄铁之事，若难办，可等我回。”
腾格里攥着纸条，指尖着“勿念”二字，心里又暖又酸——他在北境对抗耶律烈的主力，却还惦记着她的安危。
“看来我们得尽快去凝霜阁了。”
墨玄霜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，“云瑶动作越快，越说明玄铁对她重要。”
腾格里点头，将羊皮纸折好藏进暗袋，又摸出发间的狼头簪——簪芯是空的，作者“故事喵”推荐阅读《北境的风说想你》使用“人人书库”APP，访问www.renrenshuku.com下载安装。她小心翼翼地把那半块沙棘炭塞进去，银质的狼头正好能护住炭块，不会掉出来。
这炭是容妃与墨族的羁绊，也是她的底气，绝不能丢。
两人刚回到密室，石门突然被推开，一个穿灰袍的影卫匆匆进来，手里拿着一枚沙棘木牌——是夜离歌商队的标识。
“少主，苍澜商队的人送来消息。”
影卫单膝跪地，递上一卷星象图，“夜离歌少主说，腾格里昨夜攥着狼牙吊坠心悸，沙棘部巫祝观星，发现朔北的星象异动，耶律烈的人在黑石部附近活动，像是在找什么。”
黑石部！腾格里猛地站起来，药碗差点脱手——黑石部是苍澜七部里最擅长玄铁锻造的，阿古拉的叔父就是黑石部族长。
耶律烈找黑石部，难道是为了苍澜的锻造术？
还是为了容妃当年留在草原的玄铁残料？
她摸出腰间的鲛珠岛令牌，指尖泛凉：“夜离歌有没有说，她现在安全吗？”
“夜离歌少主己经带腾格里转移到沙棘部的密道，只是……”
影卫抬头，语气有些犹豫，“他还说，黑石部近日丢了一批锻造工具，像是被朔北的人偷了，而那些工具，正是容妃当年教他们打造玄铁用的。”
墨玄霜的脸色沉了下来，他走到石窗前，推开一条缝，晨雾里能看到影卫营的玄铁哨塔：“耶律烈既在北境动兵，又在草原找黑石部，怕是想同时掌控玄铁锻造和北境防线。若他拿到黑石部的技术，再联合柳氏在云曦作乱，后果不堪设想。”
腾格里攥紧羊皮纸，狼头图腾的纹路硌着掌心。
她想起萧栖梧纸条上的“玄铁之事，若难办，可等我回”，却摇了摇头——她不能等，萧栖梧在北境浴血奋战，她得在京城守住玄铁，守住苍澜的希望。
“我们现在就去凝霜阁。”
腾格里的声音坚定，摸出发间的狼头簪晃了晃，“手札里说，狼头簪能启玄铁，现在就去东墙试试，说不定能找到阻止耶律烈的办法。”
墨玄霜看着她眼底的光，那是苍澜草原的韧劲，不是云曦深宫的怯懦。
他点头，从袖中取出一块青铜级玄铁残片：“我让墨十三带影卫在前面探路，凝霜阁最近有云瑶的人盯梢，得小心。”
他顿了顿，又递来一把玄铁匕首，刀柄上刻着极小的“澜”字，“这是墨族的破甲匕，若遇危险，能派上用场。”
腾格里接过匕首，指尖触到刀柄的温度，心里一阵暖流。
凝霜阁后院的阴影里，石长老攥着青铜残片，指节泛白，对面的暗卫穿着云瑶宫的黑衣，腰间海棠纹玉佩藏在袖中：“墨少主都敢带那丫头去锻铁房，再拖下去，玄铁的位置迟早被她找到。
柳贵妃让我问您，什么时候动手？”
石长老冷笑一声，接过暗卫递来的淬毒银簪，簪尖乌光闪得人眼晕：“急什么？影卫营的监视符还贴在密室书架后，她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眼里。
等她去凝霜阁东墙摸玄铁，我就用这簪子结果她，再嫁祸给墨十三——到时候，墨族的权，玄铁的秘，都是我们的。”
暗卫点头，又递过一张纸条：“贵妃说，若您需要玄铁卫帮忙，就用这纸条调人。”
石长老接过纸条，塞进袖中，目光扫过凝霜阁东墙的方向，阴鸷得像要吞了人：“告诉贵妃，等着好消息就是。”
她跟着墨玄霜走出密室，影卫营的晨雾还没散，玄铁锻造房的打铁声还在耳边，墨十三己带着两个影卫在门口等候，见他们出来，递上两件灰布斗篷：“换上这个，能避开云瑶暗卫的眼线。”
西人披上斗篷，沿着影卫营的密道往山下走。
青脊山脉的晨雾里，隐约能看到远处的京城轮廓，凝霜阁就在西街的尽头，藏在一片字画铺中间。
腾格里摸了摸腰间的梧字令，又摸了摸发间狼头簪里的沙棘炭，心里默念：萧栖梧，你一定要在北境平安，我很快就能找到玄铁，帮你一起守住北境，守住苍澜。
可就在他们快到西街入口时，墨十三突然停下脚步，做了个“噤声”的手势。
他指向不远处的一棵老槐树，树影里站着两个穿黑衣的人，腰间挂着云瑶宫里特有的海棠纹玉佩——是云瑶的暗卫！
更让人心惊的是，暗卫手里拿着一张画像，画的正是腾格里的模样，旁边还标注着“戴狼头簪，通苍澜语”。
墨玄霜将腾格里往身后拉了拉，指尖按在玄铁匕首的刀柄上：“看来云瑶己经知道你在找凝霜阁，她比我们想的更快。”
腾格里的心跳瞬间加速，她看着树影里的暗卫，又看向西街尽头的凝霜阁，手不自觉摸向发间的狼头簪——簪芯里的沙棘炭还在，羊皮纸上的狼头图腾还在，她不能退。
只是凝霜阁东墙后的秘密，究竟是希望，还是另一个陷阱？
而云瑶布下的天罗地网，又该如何破局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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