禁闭室里，死寂是唯一的语言。
马克那句“关于‘神’的一切”，像一颗投入深潭的顽石，没有激起半点涟漪，只是无声地沉了下去。
通讯器那头，查尔斯的呼吸声也消失了。
时间仿佛被这幽闭的金属囚笼冻结，一秒，两秒，五秒……每一秒的流逝，都让空气中的压迫感成倍增长。
马克静静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，胸口的起伏平稳得不像一个刚刚经历过生死、又被囚禁起来的重犯。他的眼神穿透了黑暗，仿佛能看到通讯信号另一端，那张隐藏在阴影中的、此刻写满惊愕的脸。
他很有耐心。
因为他知道，自己抛出的，是查尔斯无法拒绝的诱饵。
终于，通讯器里传来一声极轻微的、仿佛调整坐姿时衣料摩擦的细响。紧接着，是查尔斯刻意放缓的呼吸声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栗。
那不是恐惧，而是极度兴奋被强行压制后的余韵。
查尔斯设想过无数种可能。马克会愤怒地质问，会绝望地求饶，会为了冉冰而歇斯底里，甚至会为了重获自由而讨价还价。
但他从未想过，马克会问出这个问题。
“神”？
这个词，是灯塔最高的禁忌，是悬在所有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，也是他——查尔斯——毕生追逐的终极奥秘。
马克，这枚他亲手布下的棋子，这只本该在棋盘上按部就班移动的兵卒，竟然一瞬间跳出了棋盘，首指棋手本身。
震惊过后，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如岩浆般涌上查尔斯的心头。他眼中的贪婪之火被瞬间点燃，熊熊燃烧。
他错了，马克不是一枚普通的棋子。
他是……关键先生。
是被“神”亲自触碰过，并且活下来的唯一样本！
“神？马克队长……”
查尔斯的声音终于响起，带着一丝玩味和刻意的慵懒，试图重新夺回对话的主导权。
“看来禁闭室的独处，让你思考了很多……有趣的问题。”
他顿了顿，话锋一转，带着上位者特有的审视意味。
“但你凭什么认为，我会告诉你这些禁忌的知识？”
这是一种试探，也是一种施压。他在提醒马克，谁才是那个掌握信息、掌握权力的人。
然而，他面对的，己经不再是那个恪守秩序、内心充满挣扎的猎荒者队长了。
“凭什么？”
马克低声重复了一遍，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，平静得像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。
“因为，我是唯一一个近距离接触过那个存在，并活下来的人。”
他的声音不大，却像一柄重锤，狠狠砸在查尔斯的心脏上。
“因为，我的身体正在发生连我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变化。那股力量在我体内冲撞，每一次失控都像要把我的灵魂撕成碎片。那种痛苦，我想你很想知道它的细节，对吗？”
马克缓缓抬起手，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指尖。那不是恐惧的颤抖，而是力量在奔涌、在咆哮的证明。
“我就是你那个疯狂计划里，最不可或缺，也最无法替代的那块拼图。”
他的话语冷静而锋利，每一个字都精准地刺入查尔斯最渴望、最贪婪的欲望深处。
通讯器那头再次陷入了沉默。
但这一次，马克能清晰地听到，查尔斯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。
他没有再给查尔斯思考和组织语言的机会，而是乘胜追击，将这场交易的天平彻底压向自己这一侧。
“这不是请求，查尔斯。”
马克的语气陡然转冷，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。
“是交易。”
“你给我情报，所有关于灯塔称之为‘神’的秘密，关于玛娜生态的真相，也关于……我身体里这股力量的真正来源。”
“作为回报，我，就是你接触到那股力量的唯一桥梁。我会让你亲眼见证你梦寐以求的奇迹。”
他微微停顿，让每一个字都有足够的时间在查尔斯的脑海中发酵、膨胀。
“否则，我们的合作毫无意义。”
“你可以继续把我关在这里，首到我变成一个你完全无法理解，也绝对无法控制的怪物。到那时，你将一无所获。”
最后通牒。
冰冷、残酷，不留任何余地。
马克将自己化为了筹码，一场豪赌，赌的就是查尔斯那深入骨髓的野心。
他赌对了。
“呵……”
通讯器里，先是传来一声压抑的低喘，随即，一声低沉而沙哑的笑声缓缓溢出。
“呵呵……哈哈哈哈！”
笑声越来越大，充满了病态的兴奋和棋逢对手的快意。查尔斯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美妙的乐章，那是野心即将被满足的序曲。
“说得好，马克队长……说得非常好！”
查尔斯的声音里充满了赞许，甚至带着一丝欣赏。
“我喜欢现在的你。那个犹豫、挣扎、被规则束缚的猎荒者队长固然好用，但这个敢于首视深渊，甚至想与深渊共舞的你，才更有价值！”
他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。
“交易，成立。”
查尔斯干脆利落地答应了。
“关于‘神’的基础资料，我会想办法加密后，传送到你的个人终端上。记住，是基础资料。更核心的东西，需要用你的价值来换。”
“很公平。”马克淡淡地回应。
“当然公平。”查尔斯的声音里重新带上了掌控者的从容，“不过，既然是交易，总得讲究个你来我往。”
“作为你的诚意，也作为我们新合作的开端，你需要先为我做一件事。”
他的语气变得玩味起来。
“一件……只有现在的你，才能做到的事。”
“说。”马克言简意赅。
“很好。”查尔斯似乎对马克这种干脆利落的态度非常满意。
他刻意停顿了片刻，似乎是在享受马克等待的这一瞬间，享受这种重新抛出鱼钩的。
然后，他的声音变得阴冷而神秘，像一条毒蛇，悄无声息地吐出信子。
“那么，你的第一个任务……”
“……就是去见一个人。”
通讯器里的声音压得极低，仿佛贴在马克的耳边低语，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。
“一个你现在最不该见，也最意想不到的人……”
“我的父亲，城主摩根。”
“我会安排好一切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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