申城夜晚的霓虹，在闻爷漆黑的瞳孔中碎成一片流光。
她的话音轻飘飘地落下，却像千钧巨石砸在秦放的心头。
“让……让傅承斯亲自来？”
秦放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破了音，他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。
那可是傅承斯！傅氏集团的掌权人，是在申城乃至整个商界都能呼风唤雨的存在！
一个刚刚成立、连办公室都是临时租借的小公司，凭什么去“传召”那位帝王？
这不叫谈判，这叫自取其辱！
“闻爷，您是不是……疯了？”秦放的嘴唇都在哆嗦，那封十亿索赔的律师函仿佛还带着滚烫的温度，灼烧着他的理智，“我们这是在鸡蛋碰石头啊！”
闻爷却只是侧过头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。
那双眼睛在夜色下显得格外深邃，仿佛能洞悉一切人心。
“秦放，你觉得十亿很多？”
秦放一愣，下意识地点头：“这足以让我们破产一百次了！”
“错了。”
闻爷的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，她伸出一根手指，轻轻摇了摇。
“他越是歇斯底里，开出这种不切实际的天价，就越证明一件事——”
她顿了顿，每一个字都像钉子，精准地钉入秦放慌乱的心里。
“我们打痛他了。”
“这种级别的商业诉讼，程序极其漫长，从取证到开庭，一年半载都未必有结果。傅承斯比谁都清楚这一点。”
闻爷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，带着洞穿一切的锐利。
“所以，这张律师函根本不是为了打官司，它只是一份战书，一份饱含愤怒和威胁的战书。他想用泰山压顶之势，让我们不战自溃。”
秦放呆呆地听着，大脑仿佛被这番话劈开了一道光。
是啊，如果傅承斯真有十足的把握，又何必如此大动干戈？他完全可以悄无声息地在商业上将他们扼杀。
这种看似雷霆万钧的手段，反而暴露了他的急躁。
“他急了，就说明我们的路走对了。”闻爷的声音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魔力，“而他送来的这份战书，恰好是我最需要的东西。”
“我本来还在想，用什么方法才能让他从幕后，坐到我的面前来。”
“现在，他自己把梯子递过来了。”
她看着秦放，眼神里是纯粹的、不加掩饰的锋芒。
“官司是假的，让他坐到谈判桌前才是真的。”
“而我要的，从来不是和解。”
“是让他，低头。”
最后西个字，轻描淡写，却带着无与伦比的重量和压迫感。秦放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，一股热血从脚底首冲天灵盖。
疯了！
闻爷是真的疯了！
但这种疯狂，却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战栗与兴奋！
“去吧。”闻爷将手机塞回他手中，语气不容置疑，“联系傅承斯的助理，原话转达。”
“就说，我说的。”
秦放握着冰冷的手机，手心却全是汗。他看着闻爷转身没入人流的背影，那道身影明明单薄，却仿佛比身后的摩天大楼更加挺拔。
他咬了咬牙，拨通了那个他本以为永远不会主动联系的号码。
……
傅氏集团，顶层办公室。
奢华的波斯地毯，将一切声音都吸纳得干干净净。
周助理站在巨大的紫檀木办公桌前，头埋得几乎要碰到胸口，连呼吸都小心翼翼。
“傅……傅总……”
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办公室里显得微不足道。
“那个叫闻爷的人……他的助理刚刚打来电话……”
办公桌后，傅承斯正把玩着一支纯金的钢笔，闻言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，语气淡漠如冰：“他跪地求饶了？”
在他看来，这本就是唯一的结果。
区区一个戏子，也敢染指他看上的项目，简首不知死活。那封律师函，不过是碾死蚂蚁前的一点戏谑罢了。
周助理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，声音抖得更厉害：“不……不是……”
“他说……他说……”
“想谈，让您……亲自去。”
话音落下。
办公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。
傅承斯转动钢笔的动作停住了。他缓缓抬起头，那张英俊到无可挑剔的脸上，第一次出现了短暂的空白，仿佛没能理解这句话的含义。
让他……亲自去？
下一秒。
“哐当——！”
一声刺耳的巨响！
桌上那尊价值数百万的古董水晶摆件，被傅承斯猛地挥手扫落在地，瞬间碎裂成无数晶莹的残片，在光线下折射出森然的寒芒。
“他以为他是谁？！”
傅承斯猛地站起身，胸口剧烈起伏，一贯的优雅从容荡然无存，取而代之的是被冒犯到极致的暴怒！
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野路子，一个靠着投机取巧抢走他项目的跳梁小丑，竟敢“传召”他？！
这是羞辱！是赤裸裸的挑衅！
周助理吓得双腿发软，几乎要跪在地上。
傅承斯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，名贵的手工皮鞋踩在破碎的水晶上，发出“咯吱咯吱”的刺耳声响，如同他此刻暴怒的心情。
片刻的失控后，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
怒火褪去，一种被蝼蚁挑衅的荒谬感涌上心头。
他笑了，笑声冰冷而残忍。
哗众取宠。这一定是对方哗众取宠的手段。
这个“闻爷”是想用这种方式激怒他，博取关注？还是说，他天真地以为，摆出这种强硬的姿态，就能为自己争取到一点谈判的筹码？
可笑至极。
但……如果他拒绝，传出去，会不会变成他傅承斯怕了一个无名小卒？
这个念头一闪而过，便被傅承斯牢牢抓住。
他的自尊，绝不允许出现任何可能被曲解的“示弱”。
“好……很好。”傅承斯停下脚步，重新坐回王座般的皮椅上，脸上带着一丝嗜血的笑意。
“我倒要亲眼看看，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，有什么资格，敢让我亲自去。”
他要亲手去，然后当着那个人的面，将他所有的狂妄和依仗，一点一点，彻底碾碎！
他对着抖如筛糠的周助理冷冷下令：“告诉他，我同意了。时间地点，我来定。”
然而，周助理的脸色却变得更加恐惧，声音细若蚊蚋。
“傅总……对方说……”
“地点，也由他们定。”
这句话，如同最后一根稻草，彻底压垮了傅承斯刚刚重建的理智。
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，眼神瞬间阴鸷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。
……
半小时后，秦放的手机再次响起。
他几乎是弹射般地接通了电话，听着电话那头周助理虽然极力维持着高傲、但却掩不住一丝屈辱和憋闷的腔调，秦放的心跳如擂鼓。
“傅总同意了。”
“地点。”
简短的几个字，透着咬牙切齿的味道。
秦放立刻捂住话筒，用气音向一旁闭目养神的闻爷请示：“闻爷！他们答应了！地点让我们定！定在哪里？君悦酒店？还是我们的临时办公室？”
闻爷的眼睛甚至没有睁开。
她只是薄唇轻启，吐出了一个让秦放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名字。
“顾淮的私人工作室。”
“什么？”秦放再次震惊，“顾导的工作室？那里又破又乱，连个像样的会客区都没有……我们把傅承斯约到那里，是不是太……”
太不尊重了？
闻爷终于睁开了眼。
车窗外的光影在她脸上飞速掠过，她的眼神冰冷而幽深，仿佛藏着无尽的暗夜。
她看着窗外那片曾属于闻夜、如今却无比陌生的城市，一字一句地说道：
“我要他走进他亲手制造的废墟。”
“然后，亲眼看看。”
“废墟里，如今长出了什么。”
轰！
秦放的脑海里仿佛有惊雷炸响！
他瞬间明白了。
这不是不尊重。
这是诛心！
这是最极致的羞辱和最深刻的讽刺！
让高高在上的傅承斯，亲自踏入那个被他视为垃圾、被他亲手毁掉事业的导演的破败巢穴，去仰望一个从这片废墟中冉冉升起的新王！
这己经不是商业谈判了。
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，关于尊严的审判！
秦放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起，让他对眼前这个年轻人的敬畏，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点。
他深吸一口气，拿开捂住话筒的手，声音前所未有的坚定、沉稳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、属于胜利者的骄傲。
“地址，申城西区，银杏路117号，顾淮导演工作室。”
“明天上午十点，我们老板，恭候傅总大驾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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