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砰！砰！砰——！”
粗暴的砸门声如同战鼓，每一记都仿佛要将这扇破旧的木门砸成碎片。门框在剧烈的震动中，簌簌地掉落着灰尘与木屑。
门外，是彪哥那混杂着酒精和戾气的嘶吼。
“季春秋！你他妈当缩头乌龟是吧？给老子开门！再不开门我他妈一把火点了你这破店！”
然而，门内的世界却是一片诡异的死寂。
季春秋站在工作室的中央，之前因恐惧而佝偻的脊梁，此刻挺得如同一杆标枪。
那瞬间冲顶的狂喜，被这凶狠的砸门声硬生生打断。放在几分钟前，听到这个声音，他只会感到深入骨髓的恐惧和绝望。
但现在……
他缓缓低下头，看了一眼手中那块温润厚重、仿佛蕴含着千年时光之力的龙凤古玉。
之前所有的惶恐、焦虑、绝望，在这一刻，如同被朝阳驱散的薄雾，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取而代之的，是一丝冰冷，甚至带着几分玩味的笑意，在他嘴角缓缓勾起。
他握紧了手中这块足以改变一切的古玉，感受着那份沉甸甸的重量，那份从两千年前传递而来的、来自血脉源头的庇佑。
“彪哥……”
他轻声吐出两个字，声音平静得可怕。
“你来的，可真是时候。”
在砸门声最激烈，那扇门仿佛下一秒就要分崩离析的瞬间，季春秋动了。
他没有丝毫犹豫，大步流星地走向大门，在彪哥又一轮疯狂的踹门声中，猛地一把，将门锁拧开，向内拉开了大门！
“吱呀——”
刺耳的门轴摩擦声响起，门外狂暴的噪音戛然而止。
正抬脚欲踹的彪哥一个踉跄，险些摔倒。他身后跟着的两个小弟，一个黄毛，一个平头，也都愣在了原地。
他们预想过无数种可能，季春秋跪地求饶，或者抵死不开门，唯独没有想过，他会如此平静，甚至可以说是“从容”地主动打开大门。
彪哥稳住身形，一张被酒色掏空的脸上横肉乱颤，三角眼凶光毕露。
“季春秋，你他妈终于敢开门了！”
他咆哮着，像一头闯入瓷器店的公牛，带着两个小弟一拥而入，狭小的工作室瞬间变得拥挤不堪。
“钱呢？三十万！今天不拿出来，我让你这破店变废墟！”彪哥指着季春秋的鼻子，唾沫星子横飞。
黄毛和平头心领神会，一左一右地散开，目光不善地扫视着屋内那些修复工具和古籍，一副随时准备动手的架势。
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廉价烟酒和暴力混合的恶臭，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。
然而，身处风暴中心的季春秋，却仿佛置身事外。
他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，平静地看着彪哥。
“彪哥，来都来了，这么大火气干嘛。”
他的声音不大，却像一滴冷水滴入滚油，让现场的狂躁气氛为之一滞。
彪哥愣住了。他看着眼前这个季春秋，只觉得无比陌生。这还是那个前几天被自己逼到墙角，吓得浑身发抖、脸色惨白的穷酸书生吗？
今天的他，眼神里没有丝毫恐惧，只有一种……一种让人极不舒服的平静，仿佛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闹剧。
“钱的事，我从没想过赖。”季春秋淡淡地说道，侧身指了指旁边一张满是灰尘的旧椅子，“坐下说。”
“坐？”彪哥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，他狞笑一声，“我坐你妈！季春秋，你是不是穷疯了，脑子吓出问题了？你以为装神弄鬼，这三十万就能算了？”
季春秋不以为意，自顾自地走到角落的饮水机旁，拿起一个一次性纸杯，接了半杯凉水。
他端着水，慢悠悠地走回来，在彪哥错愕的目光中，将水杯递了过去。
“喝口水，消消火。账，我们今天肯定要算清楚的。”
彪哥彻底懵了。
他身后的黄毛和平头也面面相觑，搞不清楚这小子到底在玩什么花样。
“我操！”彪哥一把挥开季春秋递来的水杯，纸杯飞出去，水洒了一地。
“你他妈跟我玩这套？”彪哥面目狰狞，一把揪住季春秋的衣领，“老子今天没耐心跟你耗！要么拿钱，要么老子把你这双手先给废了！你不是靠手吃饭吗？我看你以后还怎么修那些破书烂画！”
衣领被死死揪住，呼吸都有些困难。
若是从前，季春秋早己吓得魂飞魄散。
但此刻，他藏在口袋里的手，正紧紧握着那块汉代古玉。温润的触感，仿佛一股清凉的溪流，瞬间抚平了他心中最后一点波澜。
他甚至能感觉到，自己体内的血液，都因为这块古玉的存在而变得温热，充满了力量。
季春秋抬起眼，目光首视着彪哥那双凶狠的三角眼，嘴角那丝玩味的笑意反而更浓了。
“彪哥，别动手。”他慢条斯理地说道，“动手，你就亏大了。”
“亏大了？老子今天让你知道什么叫血本无归！”彪哥被他这副有恃无恐的态度彻底激怒，手臂肌肉贲张，拳头己经扬了起来。
“三十万，对吧？连本带利。”季春秋完全无视那只悬在自己头顶的拳头，继续用平稳的语调说道。
“废话！”
“如果，我有东西，不止值三十万呢？”季春秋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诱惑力。
彪哥的拳头僵在了半空中。
他狐疑地盯着季春秋：“你他妈还能有什么值钱玩意儿？你这破店里一堆垃圾，卖了都凑不够三千块！”
“眼见为实。”
季春秋轻轻拍了拍彪哥揪着自己衣领的手，“松开，我拿给你看。不然，碰坏了，你可赔不起。”
他的语气是如此笃定，如此理所当然，以至于彪哥下意识地就松开了手。
彪哥自己都愣了一下，他竟然被这个穷酸小子给唬住了？他恼羞成怒，恶狠狠地说道：“好！我倒要看看你能拿出什么金山银山来！你要是敢耍我，今天就不是废你一双手那么简单了！”
工作室里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季春秋身上。
只见他整理了一下被抓皱的衣领，神色从容地将手伸进了外套的内侧口袋。
黄毛和平头都紧张地盯着他的动作，以为他要掏什么武器。
然后，在三人极度紧张的注视下，季春秋缓缓地、郑重地，拿出了一块用泛黄的粗布包裹着的东西。
他没有立刻打开，而是走到那张唯一还算完整，但布满灰尘的旧木桌前，用袖子不紧不慢地将桌面擦拭了一遍。
这个动作，充满了仪式感，让本就紧张的气氛更添了几分诡异的凝重。
彪哥的耐心终于耗尽了，他刚要发作，季春秋却己将手中的布包轻轻放在了桌面上。
他修长的手指，一层一层，缓缓揭开了那块粗布。
当最后一层布被揭开的刹那——
一抹温润而厚重的光华，毫无征兆地，在这间昏暗破败的工作室里绽放开来！
那光不刺眼，却仿佛带着生命，带着呼吸，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，净化了这片污浊的空气。
一块巴掌大小的古玉，静静地躺在满是划痕的旧木桌上。
玉质温润，色泽如凝脂，通体泛着柔和的宝光，在昏暗的灯泡下，竟仿佛自身就是一个光源。其上雕刻着龙凤呈祥的图样，龙身矫健，凤羽华美，线条流畅而古朴，充满了汉代独有的大气与神韵。
历经两千年时光的沉淀，非但没有让它黯淡，反而形成了一层厚重而油润的包浆，光气内敛，仿佛有生命在其中流转。
破败不堪、杂乱无章的工作室，与这块璀璨华美、气韵非凡的绝世古玉，形成了一种极致而荒诞的对比！
这视觉冲击力，让整个房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。
彪哥的呼吸，在这一刻停滞了。
他那双凶狠的三角眼，此刻瞪得溜圆，眼球几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。他脸上的表情，在短短几秒钟内，经历了从凶狠到错愕，从错愕到震惊，再从震惊到一种混杂着贪婪与敬畏的狂热！
他虽然是个混混，但为了销赃和讨债，也混迹过不少古玩市场，见过一些所谓的“好东西”。他那点可怜的眼力告诉他，眼前这块玉，跟他见过的所有东西，都不在一个维度上！
那不是普通的高仿，也不是一般的古玩。
那是一种……能让人的灵魂都为之震颤的“神物”！
“咕咚。”
彪哥身后的黄毛，艰难地咽了口唾沫，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。
“这……这是什么玩意儿？”彪哥的声音干涩、沙哑，完全失去了刚才的嚣张气焰，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
季春秋看着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，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快意。
这就是掌控的感觉！
这就是，将别人的命运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感觉！
他伸出手指，轻轻地在古玉边缘抚过，动作轻柔，像是在抚摸情人的肌肤。
“汉代，龙凤呈祥和氏璧，宫廷之物。”他用一种平淡到近乎冷漠的语气，缓缓吐出几个字。
每一个字，都像一记重锤，狠狠砸在彪哥的心脏上。
彪哥的身体晃了晃，脸色瞬间变得煞白。他不懂什么复杂的鉴定，但他听得懂“汉代”、“宫廷之物”这几个字代表的分量！
“这东西……”季春秋的目光从古玉上移开，落在了彪哥的脸上，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，“应该够还你的钱，还有得多。”
他顿了顿，语气变得像是在指点一个不成器的晚辈。
“找个懂行的人掌掌眼，别当假货给摔了。账，我们一笔勾销。”
这几句话，彻底宣告了这场冲突的终结，也完成了双方权力地位的惊天逆转。
季春秋，不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债务人。
他，成了施予者！
彪哥死死地盯着那块玉，眼神中的贪婪几乎要溢出来，但他的手却悬在半空，迟迟不敢去碰。他怕，他怕这真的是一件价值连城的国宝，自己一碰，就惹上天大的麻烦。
“彪……彪哥，这……这不会是假的吧？”平头在一旁小声嘀咕，打破了沉默。
这句话仿佛提醒了彪哥，他猛地抬头看向季春秋，眼神中充满了挣扎和怀疑：“你小子从哪儿弄来这东西？想拿个假货糊弄我？”
“你可以当它是假的。”季春秋无所谓地耸了耸肩，“现在就可以把它砸了，然后我们继续算那三十万的账。我的手，还在这儿呢。”
他从容地伸出了自己的双手。
彪哥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。砸了？开什么玩笑！万一是真的呢？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有“仙气”的宝贝！
赌一把？
他的内心在天人交战。
最终，那股来自心底的贪婪，战胜了所有的理智和怀疑。
“好！”彪哥咬着牙，像是下定了巨大的决心。他小心翼翼地，用两根手指，像夹起一片羽毛一样，轻轻捏住了古玉的边缘。
当指尖触碰到玉身的瞬间，那温润厚重的触感让他浑身一颤。
他甚至不敢用力，只是虚虚地捧着，然后用那块刚才被季春秋丢在地上的粗布，笨拙而又无比珍重地将古玉重新包裹起来，紧紧地揣进怀里，仿佛揣着自己的身家性命。
“季春秋，你给老子等着！”他色厉内荏地撂下一句狠话，“如果这玩意儿是假的，我他妈回来扒了你的皮！”
说完，他再也不看季春秋一眼，带着两个同样失魂落魄的小弟，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冲出了春秋阁。
门外，传来了他们匆忙远去的脚步声。
工作室里，终于恢复了宁静。
季春秋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，之前紧绷的神经彻底松弛下来，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与兴奋交织着涌上心头。
他缓缓走到那张旧木桌前，看着桌面上被古玉压出的那个浅浅的印记，感受着从未有过的轻松和强大。
过去的阴霾，在这一刻，被彻底扫清。
他转过身，目光再次投向角落里那尊古朴的青铜棋盘。
棋盘之上，微光流转，【季满】那个名字，依旧明亮如星辰。
季春秋的嘴角，重新勾起一抹笑容，但这一次，不再是玩味，而是充满了野心与展望。
他喃喃自语，声音里带着一丝滚烫的炙热。
“这只是还清了过去的债。”
“接下来，该为我们季家，赚取第一笔真正的基业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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