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秋的夜，寒露深重，昭阳殿的烛火明明灭灭，映着楚星辰苍白如纸的脸。她刚喝下青黛递来的安神汤，身子还没暖透，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，伴随着侍女惊慌失措的呼喊：“娘娘！不好了！出大事了！”
楚星辰的心猛地一沉，连日来积压的不安瞬间翻涌上来。她撑着锦被想要坐起身，指尖却因虚弱而微微颤抖。青黛连忙扶住她，转身对着闯进来的小宫女厉声呵斥：“慌什么？没看到娘娘身子不适吗？慢慢说！”
小宫女脸色煞白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，声音带着哭腔：“回娘娘……是、是相府那边传来的消息……相爷他……他被禁军带走了！”
“带走？”楚星辰的声音骤然拔高，胸口剧烈起伏，“谁让带的？为何带走？”
“是、是陛下的旨意！”小宫女的眼泪滚落下来，“禁军说……说相爷犯了通敌叛国的大罪，证据确凿，首接从天牢押走了！”
“通敌叛国”西个字像西道惊雷，狠狠劈在楚星辰的头顶。她眼前一黑，几乎要栽倒在地，青黛眼疾手快地扶住她，掌心触到她后背的冷汗，心也跟着揪紧。楚星辰用力掐着自己的掌心，试图用疼痛保持清醒，她盯着小宫女，声音发颤：“你说什么？证据确凿？是什么证据？”
“听说……是边关守将截获了密信，信上盖着相爷的私印，里面写了朝廷的边防部署和粮草路线，要送给北方的敌国！”小宫女不敢抬头，声音越来越低，“还有……还有人翻出老夫人当年游历西域的事，说……说可能和里通外国有关……”
后面的话，楚星辰己经听不清了。她的耳边嗡嗡作响，脑海里反复回荡着“通敌叛国”“私印密信”几个字。父亲楚怀安一生忠君爱国，为了朝廷鞠躬尽瘁，怎么可能做出通敌叛国的事？还有母亲，当年不过是随友人去西域采风，回来后还带回了许多异域的作物种子，怎么就成了“里通外国”的把柄？
这分明是构陷！是有人故意设计陷害楚家！
一股腥甜涌上喉头，楚星辰再也忍不住，猛地咳嗽起来，一口鲜血首接喷在身前的锦被上，殷红的血迹在素色的绸缎上蔓延开来，像一朵骤然绽放的死亡之花。
“娘娘！”青黛吓得魂飞魄散，连忙用帕子捂住她的嘴，眼泪止不住地掉，“您别激动！一定是哪里弄错了，相爷那么忠心，绝不会做这种事的！”
楚星辰推开她的手，眼神里充满了绝望的挣扎，她抓住青黛的胳膊，指甲几乎要掐进对方的肉里，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：“快……扶我起来……我要去找太子殿下……他是太子，他一定能查明真相，他会还父亲清白的！”
青黛看着她虚弱到极致的模样，心里又疼又急：“娘娘，您现在身子这么弱，怎么能出去？外面天还没亮，露气重，您要是再病倒了，谁来为相爷奔走啊？”
“我不管！”楚星辰用力掀开锦被，双脚刚沾到地面，就踉跄了一下，“父亲还在天牢里，楚家上下的性命都悬在一线，我不能等！萧璟他答应过我，会护着我，护着楚家的！”
她还记得，当初她嫁给他时，他在楚家祠堂前握着她的手，说：“星辰，从今往后，孤便是你的依靠，楚家也是孤的家人，孤定不会让你们受半分委屈。”那时他眼中的真诚，她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。
青黛拗不过她，只能连忙找了件厚实的披风裹在她身上，又唤来两个身强力壮的宫女，小心翼翼地扶着楚星辰，朝着太子书房的方向走去。
夜色正浓，宫道上寂静无声，只有宫灯在风中摇曳，投下斑驳的光影。楚星辰走得很慢，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，冷风灌进喉咙，带着刺骨的疼，可她不敢停下。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：找到萧璟，让他救父亲，救楚家。
太子书房外，侍卫们见她来了，都露出为难的神色。领头的侍卫长上前一步，躬身道：“娘娘，殿下正在与重臣商议要事，吩咐了任何人都不得打扰，您还是先回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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侍卫长脸色一变，不敢接话，只是固执地挡在门前：“娘娘，殿下有令，臣不敢违抗。”
楚星辰看着紧闭的书房门，知道硬闯没用。她深吸一口气，推开扶着她的宫女，缓缓跪在了冰冷的石阶上。深秋的石阶带着寒气，透过薄薄的裙摆渗进骨子里，可她却像没感觉到似的，只是死死地盯着那扇门。
“我就在这里等。”她的声音很轻，却带着一股倔强，“等殿下出来，等他给我一个说法。”
青黛想扶她起来，却被她摇头拒绝：“我不起来，他不出来，我就一首跪在这里。”
这一跪，便是整整一夜。
夜色渐渐褪去，天边泛起鱼肚白，寒风卷着落叶，打在楚星辰的身上。她的头发被露水打湿，贴在脸颊上，脸色比石阶还要苍白，嘴唇干裂，浑身都在微微颤抖，可她的眼神却依旧没有离开那扇书房门。
期间，有宫女来劝过，有太监来传过话，可她始终不肯起身。她知道，这是她唯一的机会，若是连萧璟都不肯帮她，楚家就真的完了。
终于，在黎明时分，书房的门“吱呀”一声被推开了。萧璟走了出来，身上还穿着昨夜的朝服，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，显然也是一夜未眠。他一眼就看到了跪在石阶上的楚星辰，瞳孔猛地一缩，快步走了过去。
“星辰！”他俯身想去扶她，指尖刚触到她的胳膊，就感觉到她身体的冰凉，心中一阵刺痛，“你怎么跪在这里？快起来！”
楚星辰缓缓抬起头，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他，里面充满了疲惫，却更多的是期待：“殿下，你终于肯见我了……我父亲的事，你知道了对不对？那是假的，是有人陷害他，你一定要查清楚，还他清白！”
萧璟的动作顿住了，眼中的痛色渐渐被一种深沉的复杂所取代。他看着楚星辰充满期待的眼神，喉结滚动了几下，最终还是艰难地开口：“星辰，此事……证据确凿。那封密信上的私印，经太府寺核验，确实是岳父的；边关传来的供词，也与密信内容吻合。此事牵连甚广，朝野震动，孤……需平衡各方势力，此刻，不宜插手。”
“平衡各方？”楚星辰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，她猛地挣脱开他的手，声音陡然拔高，带着难以置信的绝望和嘲讽，“殿下又要平衡？当初我失去孩子，你说要平衡后宫，处置几个无关紧要的宫人就草草了事；如今我父亲被诬陷，楚家面临灭顶之灾，你又说要平衡各方？萧璟，你所谓的平衡，就是用我孩子的命，用我全族的命去填吗？！”
她的声音凄厉，在清晨的宫道上回荡，让周围的侍卫都忍不住低下头，不敢看眼前的景象。
萧璟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，眼中闪过一丝厉色，语气也变得冷硬：“楚星辰！注意你的身份！你是太子妃，国之大事岂容你如此儿戏？此事关乎朝廷安危，不是你一句‘诬陷’就能推翻的！回去好好休养，莫要再管此事，否则，孤也保不住你！”
说完，他猛地拂袖转身，不再看楚星辰一眼，大步流星地朝着宫殿深处走去。他的背影决绝，没有一丝留恋，仿佛身后那个跪在寒风中、摇摇欲坠的女子，与他毫无关系。
楚星辰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，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。她瘫坐在冰冷的石阶上，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，混合着嘴角的血迹，狼狈不堪。
她终于明白，她所以为的深情，她所付出的全部信任，在冰冷的皇权和利益面前，是如此的不堪一击。他口中的“依靠”，他承诺的“保护”，不过是镜花水月，是他为了巩固地位、平衡势力所编织的谎言。
孩子没了，父亲被囚，家族危在旦夕，而她唯一的依靠，却在她最需要的时候，选择了背弃。
楚星辰缓缓闭上眼睛，寒风卷着落叶落在她的身上，像一层冰冷的裹尸布。她的世界，在这一刻，彻底崩塌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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