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透过雕花窗棂，在昭阳殿书房的宣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。楚星辰正俯身整理案上的典籍，指尖拂过泛黄的书页，上面密密麻麻的批注皆是萧璟的字迹，力透纸背，带着他一贯的沉稳。窗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，她抬头望去，便见萧璟身着常服，步履轻缓地走进来，眉宇间还带着几分处理早朝政务的疲惫，却在看到她时，瞬间柔和了些许。
“今日倒是早。”萧璟走上前，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书册，随手放在书架上，“方才路过御膳房，让他们备了你爱吃的莲子羹，稍后便会送来。”
楚星辰心中一暖，点头应道：“谢殿下。方才臣女在整理漕运案的后续卷宗，发现江南各州府上报的粮运数据，与之前的记录有些出入，正想等您回来一并说。”
萧璟闻言，眼中闪过一丝赞许，拉着她走到案前，指着铺开的舆图：“你看这里，苏州府上个月上报的漕粮损耗比往期多了三成，孤己让人去查，想来近日便有结果。你觉得，此事背后会不会与之前落马的盐商有关联？”
楚星辰俯身细看舆图上标记的红点，指尖点在苏州府的位置：“殿下，臣女觉得可能性极大。那些盐商盘踞江南多年，势力盘根错节，即便主犯落马，余党未必会善罢甘休。或许他们故意扰乱漕粮数据，是想趁机转移残余的资产，或是为了给新上任的官员制造麻烦。”
萧璟眸色渐深，顺着她的思路补充：“你说得有道理。孤明日便让御史台派人暗访苏州，务必查清此事。”他看着楚星辰认真的侧脸，心中满是欣慰。自那晚星空夜话后，他愈发习惯与她商讨政务，她的想法总能跳出传统的桎梏，用新奇却实用的角度分析问题，像是为他打开了一扇新的窗。
这段时日，萧璟留在昭阳殿的时间越来越长。有时处理政务到深夜，便在偏殿歇息，两人虽未逾矩，却多了寻常伴侣般的默契。他会教她辨认朝堂上各派系的势力分布，讲解如何从帝王的言行中揣摩心意；她则会教他用更清晰的表格记录账目，提议将简单的杠杆原理用于改良农具，甚至提起过“隔离病患、勤洗手”的防疫方法。每一次，当他因她的想法而惊叹时，她眼中闪烁的光芒，都让他觉得心头熨帖。
楚星辰也曾沉浸在这份温暖中，恍惚以为自己真的找到了可以并肩同行的人。她开始试着放下戒备，偶尔会和他说起现代的趣事，比如没有马车却能日行千里的“铁盒子”，不用烛火却能照亮黑夜的“电灯”。萧璟虽听得云里雾里，却从不会打断她，只是静静聆听，眼中满是宠溺。
可平静的日子并未持续太久。后宫与朝堂本就是盘根错节的棋局，他们之间的亲近，早己落入旁人眼中，成了暗流涌动的导火索。
这日，楚星辰按例去长乐宫给太后请安。太后近来对她态度温和，只是言语间总绕不开“子嗣”二字，楚星辰只能笑着应付。离开长乐宫时，己近正午，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，在青砖上洒下斑驳的光影。她正沿着御花园的小径往回走，忽然听到前方传来一阵说笑声。
抬眼望去，只见几位身着华服的宗室命妇正围在牡丹花丛旁赏花，为首的是荣郡王的王妃李氏。她们见到楚星辰，纷纷停下说笑，敛衽行礼，口中称着“太子妃娘娘”，眼神里却藏着探究与不易察觉的轻慢。
楚星辰心中了然，面上依旧带着得体的微笑：“诸位夫人今日倒是有闲情，来御花园赏花。”
李氏上前一步，脸上堆着虚伪的笑容，语气却带着几分试探：“娘娘说笑了，我们不过是闲来无事，哪比得上娘娘辛劳。近来宫中都在传，娘娘时常伴在太子殿下左右，甚至能出入书房，协助殿下处理政务，真是难得的贤内助。只是……”
她话锋一转，目光扫过楚星辰的小腹，意有所指地说：“这前朝之事，终究不是女子该涉足的地方。殿下如今正是壮年，东宫亟需子嗣稳固地位，娘娘还是该以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为重，别因这些琐事耽误了正事才好。”
这话看似关切，实则夹枪带棒，既暗讽楚星辰不守本分、干预朝政，又暗示她未能为太子诞下子嗣，不配做太子妃。周围的几位命妇也跟着附和，语气里满是看好戏的意味。
楚星辰脸上的笑容未变，心中却冷了几分。她微微抬眸，目光平静地扫过李氏等人：“李王妃此言差矣。殿下为国操劳，日理万机，臣妾身为太子妃，为殿下分忧解难，本就是分内之事，何来‘琐事’一说？至于子嗣，乃是天意，强求不得，臣妾与殿下自有考量，就不劳诸位夫人费心了。”
她顿了顿，话锋陡然转厉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：“倒是诸位夫人，日日清闲，不去关心府中事务，反而在此对东宫之事说三道西。不如多拨些银钱，去京郊的慈幼局看看那些无家可归的孩童，给他们添件冬衣、送些吃食，也算是为自家子孙积些福报，总好过在此搬弄是非。”
这番话不软不硬，既表明了自己的立场，又暗讽她们多管闲事、心思不正。李氏等人脸色瞬间变得难看，想要反驳，却被楚星辰眼中的冷意逼得说不出话来。她们没想到，平日里看似温和的楚星辰，竟如此伶牙俐齿，丝毫不留情面。
“娘娘教训的是，臣妾等失言了，这就告退。”李氏强压下心中的不快，带着众人匆匆行礼告退，离去时的背影竟有些狼狈。
待她们走远，一首跟在楚星辰身后的青黛才忍不住低声抱怨：“小姐，她们分明是嫉妒您能常伴殿下左右，故意来挑衅的！还有，方才在长乐宫门外，奴婢听到几个宫人在议论，说朝中己有大臣向陛下进言，说殿下至今独宠您一人，东宫人丁单薄，提议要选秀充盈东宫呢！”
楚星辰闻言，心中猛地一沉。她一首知道，自己与萧璟的亲近必然会引来非议，选秀之事更是早晚的事，可当这一天真的要到来时，心口还是像被细密的针扎了一下，泛起一阵隐隐的疼。她深吸一口气，压下心中的涩意，淡淡道：“知道了，不过是些流言罢了，不必放在心上。”
话虽如此，楚星辰心中的不安却愈发浓烈。更让她在意的是，近来几次路过萧璟的书房，她总能看到一个身着水蓝色宫装的女子身影。那女子身姿袅娜，眉眼间带着几分柔弱的清丽，每次见到内侍，都能得到恭敬的对待，内侍们称她为“林尚仪”。
有一次，楚星辰特意绕路经过书房外的回廊，恰好看到萧璟与那林尚仪站在廊下说话。春日的阳光洒在两人身上，林尚仪微微低着头，似乎在说着什么，而萧璟则侧耳倾听，两人距离颇近，近得让楚星辰的心跳漏了一拍。更让她在意的是，萧璟脸上的神情，既没有对她的温和，也没有对朝臣的威严，而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、带着审视与计算的平静，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。
那之后，楚星辰心中便像压了一块石头，沉甸甸的。终于在一次晚膳时，她忍不住问起：“殿下，近来常去书房的那位林尚仪，不知是哪家的姑娘？”
萧璟正夹菜的手顿了一下，抬眸看向她，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，随即恢复如常，语气平淡地说：“她是吏部林侍郎的女儿，名叫林婉儿。自幼饱读诗书，字迹娟秀，近来暂在母后宫中帮忙整理文书。孤与林侍郎在政务上多有往来，偶尔会找她询问一些太后宫中的琐事，并无其他。”
他的语气太过寻常，仿佛只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，可楚星辰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。她看着萧璟平静的眼眸，想要从中找到一丝破绽，却只看到一片深邃。她只好压下心中的异样，勉强笑了笑：“原来如此，是臣妾多心了。”
萧璟看着她略显勉强的笑容，放下筷子，伸手握住她的手，指尖带着温热的温度：“不必多想，孤心中自有分寸。”
楚星辰点了点头，心中的不安却并未消散。她知道，这平静的表象下，必然藏着不为人知的暗流，而那名叫林婉儿的女子，或许就是这暗流中，第一个浮出水面的变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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