装病的日子并不好过。
日日对着铜镜描画憔悴的妆容,听着夏侯玦在宫门外焦躁的踱步声和对着太医的咆哮,苏卿月的心如同在滚油里煎熬。
她知道,这场戏必须尽快落幕,为了弟弟,她不能再“病”下去了。
一个月后,在太医院诸位太医“精心调治”和“皇贵妃娘娘洪福齐天”的说辞下,苏卿月的“时疫”终于痊愈了。
宫门重启的当日,夏侯玦便迫不及待地踏入了昭阳宫。
他几乎是冲进来的,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,几步上前便紧紧攥住了她的手,上下打量,那双桃花眼里满是失而复得的庆幸和后怕:“卿卿!你终于好了!你可知道这些日子,朕……”
苏卿月抬眸,对上他毫不掩饰的关切眼神,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,泛起细密的酸涩。
她强迫自己挤出一个温顺柔婉的笑容,打断了他的话,依偎进他怀里,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虚弱与依赖:“让陛下担忧了,是臣妾的不是。臣妾如今病体初愈,想去护国寺还愿,感谢佛祖庇佑,也为陛下和大盛祈福,求个平安。”
她的主动靠近和软语祈求,瞬间抚平了夏侯玦连日来的焦躁。
他搂着她纤细的腰肢,感受着怀中真实的温热,哪里还会有不允的道理?当即大手一挥:“准了!朕多派些人手护着你!”
他的卿卿,病好了,还是那个一心念着他的卿卿。
护国寺,依旧是香烟缭绕,庄严肃穆。
但苏卿月的心,却如同绷紧的弓弦。
她虔诚地跪在佛前,叩拜还愿,做足了表面功夫。
待仪式完毕,屏退左右,只带着一个“心腹”宫女,熟门熟路地绕到了寺院后方一处僻静的禅院。
推开那扇虚掩的木门,她的脚步在踏入的瞬间,便僵住了。
禅院内,不止有负手而立、面带温润笑意的凌衍。
还有一个身穿劲装、身形挺拔的少年,正背对着她。
似是听到脚步声,那少年猛地转过身来。
熟悉的眉眼,褪去了儿时的稚嫩,染上了风霜与锐利,正是她以为早己天人永隔的弟弟——苏亦安!
“亦安!”苏卿月喉头哽咽,几乎是脱口而出,眼眶瞬间就红了。
然而,苏亦安看向她的眼神,却没有半分久别重逢的喜悦,只有毫不掩饰的质疑。
“姐姐。”他开口,声音冷硬,带着与他年龄不符的沉郁,“你终于肯来了。我还以为,你在那暴君的温柔乡里,早己忘了苏家满门的血海深仇!”
苏卿月的心,如同被瞬间浸入冰水之中,冷得发颤。她的目光飞快地扫过苏亦安腰间悬挂的佩剑,那剑柄上,清晰地刻着凌府的徽记!
弟弟……果然一首活在凌衍的掌控之下!他视凌衍为恩人,为复仇的倚仗!
她多么想告诉他所有的真相,告诉他眼前这个道貌岸然的凌衍,才是害得他们家破人亡的真正元凶!
可是……不能。
凌衍就站在那里,如同一条蛰伏的毒蛇,微笑着欣赏这姐弟相见的“感人”场面。她若此刻揭穿,凌衍绝不会让知道真相的苏亦安活着离开!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弟弟刚出狼窝,又入虎口,甚至可能立刻殒命!
所有的真相,所有的委屈,都被她死死地、艰难地咽了回去,咬碎在齿间,化作满口的血腥气。
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迎上苏亦安质问的目光,脸上露出一种被误解的痛心和依旧不变的坚定:“亦安,你胡说什么!杀父之仇,灭门之恨,姐姐岂敢或忘!”
她转而看向凌衍,微微颔首,语气带着恭敬与解释:“凌大人,那药,我会找机会下给夏侯玦。只是……”
她顿了顿,脑中飞快运转,寻找着最能说服凌衍的理由:“据我所知,大人如今正在与朝中那些顽固的老臣周旋角力。若此时让夏侯玦骤然失心发狂,引得朝野震荡,局势失控。那些老古董在恐慌之下,比起拥护大人您,或许更倾向于从夏侯氏宗亲中,另择一位‘贤明’的皇子或亲王来继承大统,以求稳定。那岂非是为他人做嫁衣,徒增变数?”
她抬起眼,目光恳切地看着凌衍:“卿月以为,当下之计,应是助大人进一步稳固权柄,剪除异己,待大人真正权倾朝野,羽翼之时,再行那最后一击,方可水到渠成,确保万无一失。卿月的心,始终是向着大人您的。”
这番话,合情合理,甚至带着为凌衍大局考虑的“忠心”。
凌衍抚掌,轻轻笑了起来,那笑声在寂静的禅院里显得格外清晰。
他看向苏卿月,眼中带着欣赏,却又含着一种冰冷的、洞悉一切的了然。
“说得好。”他慢步上前,走到苏亦安身边,伸手,如同长辈般,拍了拍苏亦安紧绷的肩膀,语气温和,却字字如刀,扎进苏卿月的心口:
“分析得头头是道,真是难为娘娘如此为凌某筹谋。可惜啊……不需要你教本官做事!”
他顿了顿,目光在苏卿月瞬间苍白的脸上流转,最终落在苏亦安那充满仇恨和决绝的脸上,轻笑着,一字一句道:
“或许……你弟弟苏亦安,比你更懂……”
“报仇,该怎么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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