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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7章 失忆惊魂

小说: 纸鹤与铁轨   作者:蛋壳侠T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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民国二十六年八月十二日清晨,上海南站爆破队营地的帐篷里,煤油灯的火苗还没被吹灭。林雁趴在木桌上,指尖捏着的铅笔在图纸上悬了许久,笔尖的石墨在“3号钢桁架爆破孔”旁晕开一小团灰影——这是她第三次修改标注了。桌角堆着的《铁路桥梁爆破指南》1937年版被翻到卷边,其中“钢桁架受力节点识别”的章节,用红笔圈着一行小字:“主孔2号钢梁需避开内侧防腐蚀钢板,否则爆破力衰减30%”,这是她昨晚熬夜从父亲手稿里翻到的关键,也是护住枢纽桥的最后希望。

帆布包就放在脚边,拉链没拉严,露出半截京张铁路的黄铜路徽。林雁下意识用脚尖勾了勾包带,金属的凉意透过布料传来,像在提醒她:再坚持两天,等新西军的药品运过桥,她就能离开这个让她心跳失序的营地,离开沈砚青——这个让她既想靠近、又怕暴露的人。

“雁子,昨晚的桥体检修记录,你核对下。”帐篷门帘被掀开,沈砚青的声音带着清晨的沙哑,手里拿着一叠泛黄的纸页。他刚从枢纽桥回来,藏青色制服的裤脚沾着露水和泥点,袖口随意挽到小臂,露出左手腕上一道长约两寸的伤疤——疤痕边缘不整齐,像被碎石划过,颜色比周围皮肤深,是去年在南京火车顶跳车时,被铁轨旁的碎石子划开的,当时流了很多血,还是王师傅用布条帮他包扎的。

林雁抬头的瞬间,目光刚好落在那道伤疤上。

时间像突然被按下了慢放键。帐篷外的蝉鸣、远处火车的汽笛、甚至煤油灯的火苗,都在这一刻变得模糊。她的太阳穴突然“突突”跳起来,像有根细针在里面反复扎刺,眼前开始闪过碎片化的画面:南京火车顶的煤烟、日军炸弹的火光、沈砚青扑过来护着她的温度、还有……一只沾着血的道林纸鹤,翅膀上写着“崇礼”。

“唔……”林雁闷哼一声,铅笔“啪嗒”掉在图纸上,石墨在“2号钢梁”的标注旁划出一道歪扭的线。她扶住额头,指尖冰凉的触感压不住皮肤下的灼热,恶心感从胃里翻上来,眼前的图纸开始旋转,沈砚青的脸和记忆里那个在南口隧道封纸鹤的少年重叠在一起,又突然被一道刺眼的白光撕碎——那是去年吞纸鹤致哑时,喉咙里火烧火燎的疼。

“你怎么了?”沈砚青快步走过来,手里的检修记录掉在桌上。他伸手想扶她的胳膊,却在碰到她肩膀的瞬间,听到她嘴里溢出一个极轻的词,像被风吹碎的雪:“崇礼……”

沈砚青的动作骤然僵住。

“崇礼”这两个字,像一把生锈的钥匙,突然插进他记忆的锁孔。十年前北平汇文中学的银杏树下,金黄的叶子落了满地,林雁蹲在地上折纸鹤,抬头时眼睛亮得像星星:“沈砚青,等你修好了京张线,咱们去崇礼看雪好不好?听说那里的雪能没过膝盖,踩上去‘咯吱’响。”当时他还笑着揉她的头发:“好啊,等南口隧道通车那天,我带你坐最早一班火车去。”

后来他去德国留学,每年冬天都给她寄慕尼黑的雪景照片;再后来南口隧道竣工,他把纸鹤封进石碑,却没等到和她一起看雪的那天。这两个字,是他们之间最私密的约定,除了林雁,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。

沈砚青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,落在林雁苍白的脸上:“你刚才说什么?再说一遍。”

林雁还在头痛的混沌里,听到他的追问,下意识想摇头,却又被另一波记忆碎片击中——上海废弃车站的染血纸鹤、南京档案室的莱卡相机、还有眼前这道伤疤的主人,曾在火车顶上对她喊“你是日军间谍”。她的呼吸变得急促,手忙脚乱地去抓桌上的写字板,却不小心碰倒了墨水瓶,黑色的墨水在图纸上漫开,刚好遮住她标好的“抗炸薄弱点”。

“我……我没说什么。”林雁在写字板上写字的手都在抖,字迹比平时潦草许多,“可能是太累了,有点头晕。”她不敢看沈砚青的眼睛,怕眼底的慌乱暴露更多——她怎么会突然喊出“崇礼”?是因为看到他的伤疤,触发了失忆前的记忆吗?那道疤,又是怎么来的?

沈砚青没说话,只是弯腰捡起地上的铅笔。铅笔杆上刻着极小的“QRZ”,和他口袋里那支金星钢笔上的字母一模一样。他捏着铅笔,指腹着刻痕,突然想起昨天核对图纸时的细节——林雁在“边孔辅助桁架”旁标了个“绿旗”符号,当时他以为是普通的“安全标记”,现在想来,那是1930年《无线电通讯手册》里的铁路信号代码,“绿旗”代表“可临时通行”,只有熟悉铁路情报传递的人,才会用这种代码做标记。

“你以前是不是用过铁路信号代码?”沈砚青把铅笔放在她面前,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试探,“昨天图纸上的‘绿旗’,还有你标爆破点时用的‘道岔编号’,都不是普通技术员会用的标注方式。你到底是谁?”

林雁的心脏像被一只手攥紧,连呼吸都变得困难。她赶紧在写字板上写“我在北平铁路学校学过基础信号,只是习惯这么标”,可指尖的颤抖却出卖了她——她没想到,自己下意识用的代码,会被沈砚青认出来。父亲当年教她这些代码时,曾说“这是护路的暗号,关键时候能救命”,现在却成了暴露身份的隐患。

沈砚青盯着她的写字板,又看了看她紧抿的嘴唇——她始终没开口说话,每次被追问,都用写字板搪塞。他突然想起南京火车顶上的“间谍”,也是这样,不能说话,却能用相机拍下关键证据;想起上海捡到的染血纸鹤,也是道林纸折的,和他怀里的碎片一模一样;还有眼前这个“雁子”,连握笔的姿势、对京张线的熟悉、甚至喊出的“崇礼”,都和林雁如出一辙。

“你是不是认识林雁?”沈砚青往前逼近一步,帐篷里的空气瞬间变得紧绷,“或者说,你就是林雁?”

林雁猛地抬头,眼里满是震惊。她没想到他会首接说出这个名字,更没想到他会把“雁子”和“林雁”联系在一起。喉咙里突然传来熟悉的钝痛,像是吞纸鹤时的感觉,她想解释,却只能发出“嗬嗬”的气音,手指在空中慌乱地比划——她想告诉他“我是林雁,我没通敌”,想告诉他“我失声了,我失忆过”,想告诉他“那支QRZ钢笔是我的”,可这些话,都卡在喉咙里,说不出来。

就在这时,营地外突然传来尖锐的防空警报声,“呜——呜——”的声音像把钝刀,划破了清晨的宁静。紧接着,是队员们的大喊:“日军飞机来了!快进掩体!”

沈砚青的身体瞬间绷紧,下意识地把林雁往身后拉。帐篷外己经乱作一团,有人在喊“快拿图纸”,有人在搬爆破器材,远处传来飞机的“嗡嗡”声,越来越近。沈砚青回头看了林雁一眼,她还在捂着额头,脸色苍白,眼里却带着一丝没藏好的担忧——不是为自己,是为他。

“先躲进掩体!有什么事稍后再说!”沈砚青抓住她的手腕,拉着她往帐篷外跑。林雁的手腕很细,被他攥在手里,能清晰地感觉到她脉搏的跳动,和当年在南口隧道帮她捡笔记本时,一模一样。

防空掩体是临时挖的土坑,上面盖着木板和沙袋。沈砚青把林雁推进掩体,自己则转身去帮队员搬爆破器材。林雁趴在沙袋后面,看着他的背影——他跑的时候,藏在制服内袋的QRZ钢笔露了半截,金属笔帽在阳光下闪了一下,像在对她发出信号。

“轰隆——”一枚炸弹落在不远处的铁轨旁,震得掩体都在晃。泥土和碎石掉在林雁的头上,她却没心思拍掉,只是死死盯着沈砚青的方向——他正帮小李把炸药箱拖进掩体,左手的伤疤在阳光下格外明显,那道疤的形状,和她记忆里“火车顶跳车”的画面重叠在一起,原来他的疤,是为了追她才留下的。

更多的炸弹落在营地周围,飞机的俯冲声、爆炸声、队员的喊声混在一起。林雁的头痛还没缓解,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——她不能让沈砚青出事,更不能让他在空袭中受伤。她摸出帆布包里的路徽,紧紧攥在手里,心里默念:爹,您保佑他平安,求您了。

沈砚青安顿好队员,又跑回掩体。他蹲在林雁身边,帮她拍掉头上的泥土,手指不小心碰到她的太阳穴:“还疼吗?”林雁摇摇头,在写字板上写“您没事吧?”,字迹比刚才工整了些,却还是带着一丝颤抖。

沈砚青看着写字板上的“您”字,心里突然软了一下。林雁从小就习惯这么称呼他,哪怕后来两人熟悉了,偶尔还是会用“您”,带着点玩笑似的尊敬。他没再追问“崇礼”和“信号代码”的事,只是把自己的水壶递给她:“先喝点水,空袭结束后,咱们再核对图纸。”

林雁接过水壶,指尖碰到他的手,还是那么凉。她低头喝水,眼角的余光却看到沈砚青在摸内袋的钢笔——他每次紧张的时候,都会下意识做这个动作。她突然想起,当年在北平汇文中学,他第一次在她面前画铁路图纸时,也总摸口袋里的铅笔,动作和现在一模一样。

空袭声渐渐远去,防空警报的余音还在空气中回荡。掩体里的队员们开始陆续出来,整理被炸毁的器材。沈砚青站起来,对林雁说:“走吧,去看看枢纽桥有没有受损,要是桥体出问题,爆破计划得重新调整。”

林雁跟着他走出掩体,阳光有些刺眼。她看着沈砚青走在前面的背影,藏青色制服的后襟沾了泥土,却依旧挺拔。左手的伤疤、QRZ钢笔、“崇礼”的约定、铁路信号代码……所有线索都在告诉她,眼前这个人,还记得他们的过去;可她的失声、她的失忆、她“护桥”的任务,又让她不能认他。

走到枢纽桥边时,沈砚青突然停下脚步,回头看她:“刚才空袭的时候,你在担心我,对吗?”

林雁的脚步顿住,心跳瞬间漏了一拍。她想否认,却在看到他眼神里的期待时,轻轻点了点头。

沈砚青的嘴角突然露出一丝极淡的笑,像被乌云遮住的太阳,终于透出一点光。他没再说话,只是转身继续往前走,脚步却比刚才慢了些,像是在等她跟上。

林雁看着他的背影,摸了摸怀里的路徽,又看了看自己手腕上因紧张而掐出的红痕。她不知道,这场因伤疤触发的失忆惊魂,己经让沈砚青的怀疑加深;也不知道,“崇礼”这两个字,像一颗种子,落在了沈砚青的心里,很快就会生根发芽。她只知道,离物资转运的时间越来越近,离她必须做出选择的时刻,也越来越近——是继续伪装“雁子”,守护桥梁;还是承认自己是林雁,面对与他“炸桥”和“护桥”的对立?

江风掠过枢纽桥的钢桁架,发出“呜呜”的声响,像在诉说着这场未说破的身份疑云。林雁跟着沈砚青走上桥面,指尖轻轻划过冰凉的钢梁,心里默默念着:沈砚青,再给我一点时间,等我守住该守的,一定告诉你所有真相。而沈砚青走在前面,口袋里的QRZ钢笔硌着掌心,他看着桥面尽头的远方,心里也在想:不管你是谁,我一定会查清真相,不会再错过你。

两人的脚步在钢桁架上留下“笃笃”的声响,像在为即将到来的台儿庄重逢,敲打着命运的前奏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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