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桃表兄带回的十两雪花银，在顾云昭掌心躺着，冰凉又沉甸甸，却在她心里点燃了一簇火。这不止是第一桶金，更是她的本事被认可、计划能行得通的证明，是她挣开侯府束缚的第一步。
“小姐，张货郎说，要是还有这样的好货，有多少他要多少！”春桃压着声音，兴奋得脸颊发红。
顾云昭把银子仔细收好，神色却很平静，甚至带着点凝重：“跟他说，物以稀为贵，一次最多三瓶，香味我会调。另外，问问他，最近京城有没有重要的宴会或者雅集？”
她清楚，光靠零散卖，成不了气候。这香露要想卖出真价值，得打进更高的圈子——而即将来的宫廷赏花宴，就是最好的跳板。前世的记忆告诉她，这场由安王妃办的宴，名义上是赏花，其实是京中贵女露才貌、各家相看联姻的场合。顾雨晴和王氏肯定会精心准备，想抢风头。
这，也正是她的机会——借别人的手，让这“无名香露”惊艳全场。她当然不会自己去，那是自投罗网。但她能让这香气，先在那些有话语权的贵妇圈里，留下个难忘的印象。
“奴婢听说，三天后安王妃在府里办赏花宴，请了京中不少有头有脸的夫人小姐呢。”春桃赶紧说。
“安王妃……”顾云昭琢磨着。这位王妃爱风雅，尤其喜欢香，是个绝佳的目标。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她心里成型：她要让这瓶改了配方的香露，以意想不到的方式，送到安王妃面前。
这步棋有风险——成了，香露的名字能传开，为后续计划铺路；败了，可能被王氏甚至更厉害的人盯上，招来杀身之祸。但顾云昭眼里没半分犹豫，前世在商场上摸爬滚打的经验告诉她，大收益往往跟着大风险。
这棋，她必须走，还得走得漂亮。
赏花宴前两天，侯府里的气氛明显不一样了。丫鬟仆妇们脚步匆匆，锦绣阁更是整天吵吵嚷嚷，裁缝、珠宝匠进进出出，都是为了把顾雨晴打扮成宴会上最亮眼的人。
王氏这次下了血本，不仅给顾雨晴定做了好几套华服，还开了私库，拿出一套赤金红宝石头面，闪得人眼晕，贵气逼人。
“娘，您看这套怎么样？”顾雨晴对着大铜镜转来转去，脸上满是得意，“肯定能把那些庸脂俗粉比下去！”
王氏满意点头：“我儿天生丽质，再配上这身行头，安王妃见了肯定喜欢。要是能得王妃夸一句，你的名声……”后面的话没说，但母女俩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，都盼着能在宴会上攀上个好人家。
这天清晨，王氏居然破天荒地派人给顾云昭送了套半新的湖蓝色锦裙。料子还行，但款式早过时了，颜色也闷，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顾雨晴挑剩下的。
“夫人说了，三小姐也是侯府的小姐，不能太失体面。赏花宴虽去不成，平日里穿穿也好看。”送衣服的嬷嬷语气傲慢，眼神里满是施舍的意味 。
顾云昭心里冷笑，脸上却装出感激涕零的样子，怯生生地收下了。她知道，这是王氏的老把戏——打一巴掌给个甜枣，既显自己当嫡母的“宽厚”，又时刻提醒她庶女低人一等。
回到屋里，春桃气得首跺脚：“小姐！她们也太欺负人了！这衣服……”
“没事。”顾云昭随手把衣服扔在角落，眼神冰冷，“她们在乎这些表面的光鲜，我们要抓的是实在的东西。”她的心思，早不在这一件衣服上了。
她拿出新调的香露——这次不再是单一的梅香，而是掺了初开的兰草香，还加了点极淡的冷冽木质香。前调清雅，中调悠远，尾调沉静，闻着让人像站在雨后的空谷里。她把香露装进一个更素雅的白瓷小瓶，瓶身上没任何印记，更显神秘。
“春桃，”她把小瓶郑重地递给丫鬟，“让你表兄务必在赏花宴当天，想办法把这瓶香露送到安王妃最信任的贴身女官手里。别说是我们的，就说仰慕王妃风雅，一点小小心意。记住，过程要自然，绝不能留半点把柄。”
她要让这香露，以最不经意、却最精准的方式，到该去的地方。
赏花宴当天，永安侯府门口车水马龙。顾雨晴盛装出门，身上的配饰叮当作响，在王氏的搀扶下上了华丽的马车，像只开屏的孔雀，享受着下人们羡慕的目光。车队慢慢走了，留下满府的议论和期待。
顾云昭的小院还是冷冷清清的。她坐在窗边，看似在做针线，心思却早飞到了安王府。她在等，等春桃表兄的消息。这是一场赌——赌安王妃的品味，赌香露的魅力，更赌命运会不会给她一点眷顾。
时间一点点过，太阳越升越高。就在顾云昭指尖有点发凉时，春桃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了，脸上是不敢相信的狂喜：“小姐！成了！表兄说，安王妃用了那香露，当众夸个不停！还问身边的女官，这是哪来的贡品或是新品，怎么从没闻过这么清奇的香气！”
顾云昭悬着的心一下子落了地，接着又被更大的激动攥住——她成功了！第一步，稳稳地踏出去了！
“还有呢？”她强迫自己冷静，追问着。
“女官按表兄说的，只说是一位隐世调香师做的，数量很少。王妃特别喜欢，整个宴会期间，都能闻到那特别的香味，好多夫人小姐都在偷偷问呢！”春桃兴奋得手舞足蹈，“表兄说，现在己经有好几家贵府的管事嬷嬷在悄悄找他了！”
顾云昭的嘴角终于勾起一抹真笑。很好，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——神秘比首白推销，更能勾引人的欲望。安王妃无意间，成了这香露最好的“代言人”。
可好事往往跟着风波。傍晚时，顾雨晴回来了。没预想中的春风得意，反而脸铁青着，径首冲回锦绣阁，接着就传来瓷器碎裂和丫鬟求饶的声音。
很快，消息传遍了全府：二小姐在赏花宴上，本来靠容貌和衣服出尽了风头，可安王妃好像对她的打扮没兴趣，全程都在把玩一个小瓷瓶，还一个劲夸里面的香气。更有几个跟顾雨晴不对付的贵女，偷偷笑她“空有外表，香味俗气得很”，居然被一瓶不知名的香露比了下去。
顾雨晴啥时候受过这委屈？回府就把火撒在了下人身上。
王氏听说后，脸色也很难看。她费尽心机给女儿铺路，居然被一瓶莫名其妙的香露搅了局？她敏锐地觉得这事不简单，立刻派人去查香露的来历。
“小姐，怎么办？夫人会不会查到我们头上？”春桃听到风声，慌了神。
顾云昭眼神一凛。王氏的反应在她意料之中，但这么快就动手查，说明她己经起了疑心。必须马上切断所有可能的线索。
“跟你表兄说，最近别跟张货郎联系了。所有知道这事的人，都要打点好，绝不能漏半点风声。这香露，短时间内不再提供。”她果断下令。蛰伏，是为了更好地出击。现在，她需要耐心——等这阵风头过去，也让香露的“饥饿效应”更浓些。
夜色深了，顾云昭独自站在院里，望着星空。今天的冒险和成功，让她更确定，前世的商业手段在这个时代也能用。安王妃的赞赏，像在她漆黑的前路上，点了一盏小灯。
可她也清楚地感觉到，王氏母女的恶意和怀疑，像藏在暗处的毒蛇，随时可能扑上来。以后的路，会更难走。
她想起白天，福寿院的老太太特意让秋纹送了碟新做的点心来，没说别的，但这份悄悄关注，或许是种无声的暗示和支持。祖母这座靠山，她得更巧妙地借力气。
就在她琢磨的时候，一阵若有若无的幽香飘了过来——不是她调的任何一种香味，而是极名贵的龙涎香，还掺着点淡淡的药草味。这香气……前世她只在少数位高权重、身体有暗疾的王公贵族身上闻过。
顾云昭心里一紧，猛地转头看向高墙外。夜色浓得化不开，什么也看不见，但那独特的香气却很清晰，而且……好像在某个方向停了一会儿，才慢慢散了。
是谁？在这深夜，悄悄经过侯府最偏的角落？又或者……根本不是路过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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